再加上一直遭到傅雲澈的冷遇,她每天火氣都很沖。
大概是因爲發現了和自己同病相憐的人,導緻宣王府後院中的有些人開始蠢蠢欲動。
一個個有事兒沒事兒就去傅雲澈跟前晃悠,駱纖見了心裏自然不大舒坦。
傅雲澈與她自幼便相識,他們彼此的情緒都瞞不了對方,是以他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她情緒的低落,可他實在想不通,她到底在不開心些什麽。
他明明白白的告訴過她,他心裏沒有那些女人。
他夜夜都宿在她房裏,用實際行動來說明他不會碰那些人,可她有時還是會悶悶不樂。
最近一次見她發自内心的笑,是她義兄寇戎回了長安,特意去王府看她。
寇戎原本是鎮守南境的将軍。
容落死後,北境沒有大将鎮守,是以景文帝便命寇戎前去。
因此在他回朝謝恩的時候,便探望了一下駱大人和駱纖。
他是駱大人的學生。
倘或當年傅雲澈沒有橫插一腳的話,那麽駱纖嫁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寇戎了。
不知是因爲駱大人曾私下裏和寇戎提及要将駱纖許給他最終失言的緣故還是他隻是單純欣賞寇戎,反正在駱纖嫁給傅雲澈之後,駱大人便收了寇戎爲義子。
傅雲澈記得,當年寇戎遠去南境,駱纖還曾做過幾身衣裳給他。
那時他便醋的要死。
不過這麽多年眼不見心不煩,也沒影響他什麽。
可如今寇戎忽然在這個檔口出現,就引的他的醋意蹭蹭往外冒,他甚至在想,纖兒是不是後悔當初選擇自己了?
慢慢的,他心裏也堵着一口氣。
兩個人徹底爆發鬧起來的那日,是他在外面飲了酒,回府之後有官員往他府上送了一名歌姬。
其實這事是個誤會。
他是喝酒了,但他沒做對不起駱纖的事,也沒有看上那個歌姬要把人帶回府裏。
一切都是底下的官員會錯了意,以爲這樣能讨好他。
他想解釋的,結果見駱纖冷冷淡淡的似乎半點也不介意,連問都不問一句,他心裏頓時就别扭了,再加上喝了點酒,什麽該說的不該說的都順嘴秃噜了出來。
“你就是跟我過夠了是不是?如今看見我就生厭,見了誰都比見了我開心?”
“我事事哄着你,怎麽就不見你對我笑呢?偏生對着一個外人笑的那麽開心?”
“寇戎爲了你至今未娶,你感動了是不是?所以就後悔嫁給我了?”
“駱纖!你沒有良心!”
當時這幾句話吼出來,傅雲澈的酒便醒了大半。
再看到駱纖被他氣的眼眶通紅,酒便徹底醒了。
他慌裏慌張的想認錯,結果媳婦壓根不肯給他機會,當夜便收拾東西帶着閨女回娘家了。
翌日他被景文帝叫進了禦書房好頓罵。
出了禦書房,皇後就把他叫去了坤甯宮,也是語重心長的一番勸解。
出了宮,傅雲澈匆匆忙忙的去尚書府接媳婦,結果閨女媳婦都不肯跟他回家,老丈人和丈母娘裝模作樣的勸了幾句,明顯不怎麽走心。
駱纖的父親是兵部尚書,正二品大員,爲人刻闆迂腐,不苟言笑。
唯獨在面對他媳婦、閨女和外孫女的時候,刻闆迂腐什麽的根本不存在的。
聽說拓跋敏在宣王府撒潑甚至還打傷了璃王妃,駱尚書當時說的是:“身爲女子不知三從四德爲何物,這成何體統!”
但在自家閨女和夫君鬧别扭回娘家時,駱尚書卻說這麽說的:“個大老爺們欺負女人算什麽本事!給自己媳婦低頭認個錯不應該嗎?”
綜上,就這麽一個雙标的老丈人,傅雲澈沒能鬥過。
最後一個人灰頭土臉的回了宣王府,直至如今。
當然了,世間之大,心有愁思的人自然不會僅僅他一個人。
初來長安城的容清曼也是如此。
她在來時的路上,從臘七和臘八的口中得知了段家如今的情況。
知道了段音離被段家誤認成了女兒,也知道他們一家人過的很幸福,她無意打破這份平靜,本想直接離開的,直到她聽說段峥知道段音離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而他至今仍在找尋她的下落,想知道她過的是否安好。
容清曼猶豫了。
若不與段峥相認,他勢必會一直找下去。
可若是與他相認,那自己過不了死了無異又給他增添了新的憂傷。
而在她爲此糾結之際,景文帝已經先一步接到了容落死前留下的那封信。
傅雲墨命人将信呈到禦前時,另有叮囑,是以景文帝沒敢聲張容清曼的身世。
但容落乃是良臣忠将,他臨去前就隻不放心這個女兒,景文帝也不能什麽都不做,于是思來想去,便決定擡一擡容清曼的身份,免得她被何人欺負了去。
他本想将她收爲義女,封個公主,但又擔心有了這層身份的阻礙,日後不便她與段家人相處。
最後便讓她認了老康王爲義父,成了康王府的小郡主。
景文帝認爲自己思慮足夠周全。
康王府有段音娆,她們原是姐妹,如今先接觸一下,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可容清曼自知時日無多,不願與旁人過多牽扯,不想日後生了情又要硬生生斬斷。
她自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卻徒惹在世的人傷心欲絕。
是以她雖接了聖旨,卻言稱自己身子不好需要靜養,在長安城中另擇了一個小院和婢女住着,從不踏足康王府。
她在等傅雲墨回來,想同他這個知情人商量一下日後該怎麽辦。
畢竟事關段音離,她不能全憑自己心意行事。
不想這一等,便等到了時近除夕。
璃王府的車駕總算是進了城。
隻是馬車前腳剛進城,還沒等回璃王府呢,段音離便聽說段老夫人病了。
她顧不得許多,忙帶着涼月回去探望。
她這一走就是數十日,期間音訊全無,老夫人是因爲憂心才病倒了。
好在如今見段音離回來了,段老夫人才算安了心,飯都比平日多吃了一些。
“瞧瞧,到底是老太太最寵的孫女,這人一回來老太太用膳都比往日多了。”說話之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段音離此前從未見過。
江氏笑着爲她們引薦:“阿離,這是你的姑母。”
段音離微微颔首:“姑母。”
段儀忙起身:“哎呦,咱們家阿離如今是王妃,這叫我如何擔得起呢。”
老夫人随意的揮了揮手:“咱家阿離不是那般好擺架子的人,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在意那些虛禮了,随意坐吧。”
老夫人這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欣慰和得意。
段儀聞聽此言,這才重新落座。
段音離從前未出閣時,倒是也聽自家爹爹和娘親提起過家中還有一位姑母,不過年輕時便嫁去了外地,并不在一處。
沒想到,如今會來了長安。
段儀夫家姓顔,其夫君名叫顔曜。
兩人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名叫顔子淵,女兒名叫顔月婵。
現如今一家人都住在段府,說是等府邸修繕好了便搬走。
顔曜是商賈出身,頗有家資。
他們一家人原本住在瓊州一帶,近日才來了長安。
前有孫绮姐弟,後有秦氏一家,前車之鑒,讓段音離本能的對這些來府上投靠的人沒什麽好印象。
不過段儀畢竟是她的親姑母,老夫人的親女兒,她便沒有表現出什麽,隻暗中給拾月遞了個眼色,讓她留意他們一下。
段儀對此渾然未覺,還在與江氏他們感慨道:“唉……這一晃眼啊,阿離都這麽大了。
诶,對了大嫂,我記得阿離小時候有心疾,如今可醫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