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墨緩緩的擡起頭,那雙眸子還是像從前那樣平靜無波,叫人看不出絲毫情緒。
可比被他看着,就是莫名覺得心慌。
傅雲笙咽了下口水,默默收回了壓在信紙上的爪子,掌心貼在自己身前無措的擦了擦,忽然沒了底氣:“你……你當初答應我隻要我解決了瓊州的問題就想辦法把我弄回長安的呀……”
“嗯。”
“你沒反悔?”
“沒。”
“那我什麽時候能回長安?”傅雲笙眼睛都冒光了。
“不急。”
“……”合着方才他都白廢話了。
意識到跟傅雲墨這個壞到根上的人根本講不明白道理,傅雲笙便氣鼓鼓的去找段音離說理去了,結果發現那個更不說理。
段音離就隻顧着吃。
這幾日趕路她雖然也沒在飲食上委屈自己,但到底沒有平日裏吃的舒心,是以一到了傅雲笙這兒便開始敞開了吃。
傅雲笙郁悶的撂下筷子,停下了幫她夾肉的動作。
“阿離……你能不能等會兒再吃,我有正經事兒和你說!”
段音離看着他,無聲的眨了眨眼,像是在說“你說啊,我聽着呢”。
傅雲笙擡起屁股将闆凳朝靠近她的方向挪了挪,讨好的同她商量:“阿離,你同傅雲墨說說,讓我跟你們一起長安呗。”
“不行。”
“爲何?!”傅雲笙頓時便跟讓人踩了尾巴似的。
“傅雲墨同我說,像瓊州這樣貪官橫行的地方還有一些,得借着你這臭名聲将他們一窩端了才好。”
聞言,傅雲笙瞬間僵住。
這叫什麽?
這叫上了賊船徹底下不來了呀!
合着從一開始傅雲墨就打算讓他當長期勞力啊!
傅雲笙氣的直跺腳。
這下倒好,要是撂挑子不幹吧,從今往後他就得徹底待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要是想回長安呢,就得繼續抱緊傅雲墨的大腿,他說什麽他就得做什麽。
比如繼續去下一個地方霍霍其他的貪官。
将雞腿上的最後一絲肉剔下來,段音離一臉真摯的望着傅雲笙說:“你不願意待在這兒啊?”
“當然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如何與長安比啊!”
“你也不願意待在這,說不定這兒的百姓也同樣不願意。”
“這是何意?”
“你那麽會賺錢,剛好又從那些貪官手中騙到了錢,何不利用這些錢做點什麽呢。
倘或你能将瓊州變成第二個長安,朝野上下都看到了你的功績,陛下自然就會召你回去了。”
“對呀。”
“嗯嗯。”段音離鼓勵似的點頭,跟着又吹了一堆彩虹屁,畫了好大一張餅。
傅雲笙被她忽悠的暈暈乎乎的,莫名其妙就主動提出要留下來治理瓊州。
後來他才琢磨過味來。
瓊州都變成第二個長安了,那他還非得回長安去幹嘛!這不是白費勁嘛!
可惜這會兒他還沒意識到。
他隻當段音離給他出了個什麽絕世好計策,開心的不得了,拉着段音離說要帶她去吃好吃的:“瓊州最好的小吃都在梧桐巷。”
“你常吃?”
“那當然,我都是叫小厮買了小吃,帶着去茶館一邊聽書一邊吃。
我告訴你啊,這邊說書的和長安城的不一樣,他們兩個人一起說,一逗一捧可有意思了。”
段音離心說“一逗一捧”,那不就是相聲嘛。
傅雲墨在忙,便沒有同他們一起去。
賀君州派來的幾波刺客中也曾混雜着傅城的人,都被初一他們一一消滅,是以他便沒有攔着段音離不許她出去玩。
說來也巧,段音離和傅雲笙出府的時候,正好碰到了步非萱和賀君憶。
這位南楚的晉王殿下至今仍跟着他們。
在外人看來,是傅雲墨打算抓他回長安領賞,可段音離卻知道,這隻是他和傅雲墨布的一個假象,不日傅雲墨便會對外聲稱他逃走了。
傅雲笙不知段音離和步非萱之間的“恩恩怨怨”,還想當然的以爲有個小姐妹跟她一起她會比較開心,于是便盛情邀請了他們。
結果不邀請還好,這一邀請便出了事。
賀君州的人還未死心!
不知是南楚那邊又派來了信的增援還是從一開始,死的那些人就隻是探路而已,如今的這夥人才是真正的執行者。
他們此來,不光要殺掉賀君憶,還要把步非萱給帶走。
結果不知爲何,最後竟連段音離也被他們一起擄走了。
對方人多,涼月他們均被拖住無法脫身。
眼瞧着段音離被其中一個蒙面人塞進了馬車,傅雲笙一咬牙便撥開人群也爬了上去:“诶诶诶,帶我一個帶我一個。”
開玩笑,這要是讓傅雲墨知道段音離被人抓走了,自己卻還安然無恙的,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啊。
相比起傅雲墨,這些刺客似乎都不那麽可怕了。
那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
一部分人牽制住護衛,另一部分人邊打邊退,還有幾人護送馬車離開。
等和涼月他們拉開一段距離之後,爲首的那名刺客才發現他們這次“超額”完成任務了。
他狠狠扇了駕車的人一巴掌:“怎麽他娘的綁了這麽多?!”
駕車的人捂着後腦勺輕輕揉了兩下,委屈巴巴的說:“那兩個小娘們都跟賀君州站在一塊兒,誰知道上面要的是哪個呀。”
“都特麽說了是小娘們,那特麽抓個男的幹啥!”
“哪有男的?”
“你自己看!”爲首那名刺客揪着對方的脖領子塞進馬車裏。
傅雲笙蜷腿縮在角落裏,雙手扒着段音離的肩膀和他們對視,心虛的擺了擺手:“那個……不、不怪他,是我自己上來的……”
對面都無語了,心說這年頭什麽怪事兒都有,居然還有人主動被擄的。
爲首那名刺客氣的罵罵咧咧的:“他娘的,知道的是擄人,不知道的還以爲特麽春遊呢!”
他們本想找個地方将傅雲笙給丢下去,畢竟少帶一個人馬也能跑快些。
但是呢,又擔心他記得路,回去将救兵帶來,是以便隻能将他一起帶走了,倒是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要取他性命。
*
卻說段音離見傅雲笙被吓得直哆嗦,連帶着她的胳膊都跟着抖,她便伸手将他的一雙大掌從自己肩膀上拿了下去。
結果下一瞬他便緊緊環住了她的手臂,一副小鳥額……鴕鳥依人的架勢。
段音離覺得奇怪:“你既然這麽怕,那你方才爲何還要跟上來?”
“不跟上來就得回去面對傅雲墨,他比刺客更可怕。”
“……”這話不無道理。
步非萱坐在他們對面,聽着他們兩人的對話,不禁面露愧色:“對不起阿離,都是我連累了你,不過你放心,既然他們是賀君州派來的人,我就有辦法保護你不受到傷害。
可惜他們現在不肯相信我就是步非萱,還以爲我是假冒的以此來保護你。”
段音離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之後才說:“你的确連累了我,不過若說傷害倒還不至于,真正被你傷害的人是賀君憶。”
“都是我不好。”她落寞的低下頭去,随即想到什麽又忙問:“不過他們真的是賀君州的人嗎?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應當隻是暫時受雇于他,言辭之間更像江湖人。”
“你怎麽知道?”
“你見誰家的暗衛話這麽多?”
“……哦。”
步非萱還欲再問,不料馬車外忽然響起了刀劍相博的聲音。
聞聲,段音離方才擱在鈴铛上的手便沒動。
包括傅雲笙也屏住了呼吸,一臉期待的望着車簾。
他們都以爲是傅雲墨的人追上來了。
混亂之中,一把利刃化開了厚重的車簾,一張兇悍陌生的臉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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