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非萱被段音離說的一愣,并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她這話的意思。
最後還是賀君憶過來将她拉了回去,耐心解釋道:“你瞧瞧這小院,一看就知道他們隻是尋常人家,若得了你的東西,稍後那些刺客追上來見了,咱們的行蹤不就暴露了嘛。”
“那……”
“阿離不告而拿想來也是出于這一點。”他們如今的行蹤,不易透露給别人知道。
“我們拜托他們不要說出去就好了呀。”
“非萱,我們與他們非親非故,他們怎麽會冒死幫咱們隐瞞!
若那些刺客以其性命相要挾,你說他們是說還是不說?”
這下步非萱消停了,不吭聲了。
賀君憶見她明白了,便不再多言。
想了想,他起身走向段音離,将自己和步非萱的那兩個饅頭上的皮仔細撕下來,遞給她:“阿離,這些給你吃。”
“謝謝。”段姑娘也沒客氣,直接接了過來。
她吃饅頭尤其愛吃圓面的那一層皮。
賀君憶投其所好,表現的還算有良心。
頭饅頭一事暫且落幕。
幾日之後吃兔子,段音離和步非萱又鬧起了别扭。
昨兒的饅頭步非萱沒吃,是以這會兒聽段音離說餓了便遞給她吃,但段姑娘不想吃涼饅頭,她想吃熱乎乎的烤兔子。
正好林間有出沒的野兔。
傅雲墨手裏呢,又有昨日從農戶那兒順出來的火折子。
小夫妻倆有商有量的準備去抓野兔,似乎全然沒有一點被追殺的危機感。
步非萱皺眉:“阿離,就不能将就一下嗎?”
段音離頭也不回的忙着設置陷阱:“不能。”
“萬一待會兒刺客追上來怎麽辦?”
“你害怕可以先趕路啊,我又沒讓你等我。”
“可是……”
“非萱,别說了。”恐她又說錯哪句話惹段音離不悅,賀君憶忙攔住她,好聲好氣的哄着她去另一邊,盡量少讓她往那夫妻倆跟前湊合。
他隐隐有種感覺,傅雲墨對步非萱的容忍快到極限了。
賀君憶夾在他們中間實在是有點爲難。
他與傅雲墨,談不上交好,但至少可以暫時維持眼下的平靜,至于日後……多半會成爲敵人。
與段音離呢,他倒也是真心喜歡與她結交,覺得二人十分投契,很多想法不謀而合。
偏偏,上面那兩個人都讨厭他喜歡的人,搞得他就莫名有種像夾在婆媳之間的男人。
其實他心裏很清楚,他、阿離、傅雲墨,他們三個才是一路人,因爲他們都不像步非萱那樣有那麽多無處安放的善良。
賀君憶有時并不贊同她的善良。
便如此刻。
面對段音離抓兔子的行爲,步非萱給出的定義是“殘忍”。
殘忍嗎?
賀君憶并不覺得。
他們連認都可以殺,殺一隻兔子怎麽就殘忍了?
但他無法說服步非萱認同他的觀點,就像步非萱也同樣無法勸說他變的像她那樣善良。
賀君憶會包容步非萱,可段音離卻不會。
她聽到了步非萱說她殘忍,于是她就殘忍的特意到步非萱跟前把那隻兔子給烤了。
一邊烤她還一邊說:“雲隐寺缺個敲鍾的,要不你去吧。”
步非萱沒聽懂,但她直覺段音離是在挖苦自己。
她說不過她,索性便沒吭聲。
不多時,兔子烤好了,段音離開始分肉。
她給了傅雲墨一條大腿,給了自己一條大腿,給了賀君憶一條大腿……又給了她一條大腿,沒有步非萱的份兒。
賀君憶無奈的失笑,将自己手裏的遞給步非萱。
誰知她竟不要。
她扭過臉去:“我不吃,我有饅頭。”
“那饅頭又涼又硬,吃了不容易克化,還是吃兔肉吧。”
“怎麽忍心吃呢……”
她說着,掃了段音離一眼,卻見後者刻意朝她亮出一口小白牙,“咔哒咔哒”咬了兩聲給她聽,差點沒把她氣哭了。
一瞧步非萱那個神色,段音離吃的更香了。
不過她也就隻是氣氣步非萱,并沒有阻止賀君憶不許他給步非萱吃的。
這當然不是因爲她不忍心餓着對方,而是在她的認知裏,那兔肉她給了賀君憶那就是他的,他想怎麽支配都是他的事。
不管他是扔了還是喂狗,亦或是給步非萱吃,她都不會幹涉。
别說,步非萱還真有些骨氣,肚子餓的咕咕直叫,愣是一口沒動。
于是到了晚上,段姑娘又抓了一隻兔子。
毫無疑問,步非萱繼續挨餓。
連日裏趕路吃不飽穿不暖,如今又硬生生餓了兩頓,到了夜裏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真的困了睡着了還是被餓暈的。
他們這一夜宿在山洞裏。
傅雲墨和賀君憶替換着守夜。
這會兒傅雲墨睡着,段音離不知怎麽竟醒了,一時沒什麽睡意她便一邊烤火一邊和賀君憶閑聊。
她這才知道,步非萱從南楚回到北燕不是因爲被賀君州辜負了。
原來,楚帝給賀君州和南楚太傅的孫女賜婚。
步非萱知道後不願賀君州夾在中間左右爲難,于是便在一個夜黑風高之夜悄悄離開了。
故事聽到這,段音離的腦洞又打開了:“難道那些刺客,是那位太傅的孫女出于報複心理派來取步非萱性命的?”
“不是,太傅絕不會教導出這樣的孫女。”
“哦。”
“那些人是沖着我來的。”
“賀君州派來的?”
“嗯。”
“那她知道嗎?”段音離指了指步非萱。
聞言,賀君憶竟苦笑了一下:“她不相信賀君州會狠心殺我,即使她曾親耳聽到過,但她堅持認爲那次是白丘蠱惑了賀君州。”
“你們不是一路人。”走的路、想的路,都不一樣,甚至連最基本的互相理解都做不到。
“……我知道。”
“你當初究竟是怎麽喜歡上她的?”
“我小時候被送來北燕當質子,剛到這就生了一場大病,險些死了。
将醒未醒之際,一直有個小姑娘在我榻邊唠唠叨叨的說着鼓勵我的話,後來醒了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
這麽些年我在北燕,她是唯一一個不計報酬的待我好的人。”
“所以呢?你們如今兩情相悅了?”
“……她心裏隻有賀君州,拿我隻當兄長。”賀君憶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很是落寞。
其實他心裏一直都知道,步非萱待他好從不是因爲喜歡他,而是因爲她天性如此,換了旁人她也會這樣真心相待。
他對她而言,沒有什麽特别的。
段音離:“倘或當初陪着你的那個小姑娘不是她,你如今還會這麽喜歡她嗎?”
這個問題問的賀君憶一愣。
不是步非萱……他從未想過這種可能。
不是她還會是誰呢,畢竟旁人不會像她那樣心善。
同賀君憶閑聊幾句,段音離發現她更不喜歡步非萱了,所以她準備明日繼續吃兔子肉。
可惜計劃沒能成功,因爲有村落了。
不過快要進村的時候,又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他們在路邊看到了一個暈倒的老妪和小姑娘。
若換了從前的段音離,絕對會徑自走過去不加理會,畢竟陌生人的生死與她毫無幹系。
但想着傅雲墨玄玄乎乎的重生了,她琢磨自己偶爾捎帶手的做點好事兒說不定會給他積德,保不齊這輩子死了之後還能重生再來一世,于是就難得給那兩人搭了個脈。
她先看了看那老妪,然後又看的那個孩子。
最後拿銀針給那孩子紮了兩下,喂她吃了粒藥就收回了手,靜靜的站在旁邊沒了動作。
小姑娘很快便醒了,第一時間便去看身邊的老妪:“奶奶?奶奶!奶奶你醒一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