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聽傅雲墨說了這許多,段音離也恍然想起,最初她給傅雲蘇治病時,便發現他體内有一隻噬冰蠱。
那蠱原是于他身體有益的。
她當時就奇怪,不知是誰爲了救他給他下了這樣難得一見的良蠱。
如今倒是都明白了。
定然是傅城的手筆。
“那傅雲蘇知道這一切嗎?”
“自然不知。”
依照傅雲蘇的性格,他若是知道這一切,怕是早就自刎于景文帝和皇後面前了。
前世便是如此。
傅城計謀得逞後曾去與傅雲蘇相認,結果傅雲蘇聽後卻欲在奉先殿自盡謝罪。
可惜沒死成。
傅城以步非煙的性命相要挾,逼迫傅雲蘇坐上了太子之位。
當上太子之後,傅雲蘇好像忽然就變了。
他棄了規矩,忘了禮數,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仿佛成爲了另一個傅城。
他明明是爲了救步非煙才選擇成爲了太子,可最後将人留在了身邊卻又忽然移了性情,側妃、妾室一個接一個的納入東宮。
最終,步非煙一念心死,一把火将自己燒死在了寝殿當中。
再然後,傅雲蘇手捧着她的骨灰壇,一把匕首刺進了心口。
世人看來,是傅雲蘇不忍分離之苦追随步非煙而去。
可傅雲墨卻覺得,那不是事情的全貌。
因爲他後來曾推算那個時間,傅雲蘇曾在死之前讓人傳遞過消息給他,告訴他北燕朝中何人可用,意欲歸還大統。
步非煙是突然死的,他若果然傷心欲絕想要跟她一起走不可能還有時間和精力安排那些事。
除非步非煙的死早在他的預料當中。
但他舍得讓她死嗎?
最有可能的情況,怕隻是讓她以死來金蟬脫殼。
這樣一來,步非煙解脫了,他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而傅雲墨的這個猜測,也在後來得到了印證。
據說傅雲蘇死後傅城怒不可遏,氣的直接摔了步非煙的骨灰壇,但那裏面壓根沒有骨灰,隻有一根雕工精緻的蘭花簪。
傅雲墨想,若自己沒有恰好在那時起兵,那說不定傅城會掘地三尺把步非煙找出來弄死。
可他起兵了,一切時機都那麽剛剛好。
剛剛好在傅雲蘇的預料之内。
他知道傅城是亂臣賊子,也知道他做盡壞事,但他仍是他的生身父親,他無法對他痛下殺手,也沒辦法眼睜睜的看着他死。
是以他利用傅雲墨來動手。
傅雲墨當年是景文帝親封的太子,由他将傅城趕下帝位奪回北燕才是正道。
這就是傅雲蘇了,至死都在盡力讓所有的名不正言不順變的名正言順。
段音離狐疑的看着傅雲墨,忽然問:“傅雲蘇和皇後親生的孩子被掉包的時候,你應該被困在天機府呢吧?你是怎麽知道的?”
“……查到的。”
“如此隐秘之事,若我是傅城一定把經手的人都殺了,你是怎麽查到的呢?”
傅雲墨被她問僵了。
他與她說話時從不設防,想到什麽便說什麽,是以沒注意自己在不知不覺間馬甲已經搖搖欲墜。
偏段姑娘那邊還在分析:“之前曾無意間聽初一和十六他們提起,他們是在你離開天機府後才跟着你的,這麽短的時間要調查這麽多事情怎麽想都不大可能啊。”
提及初一他們,段音離疑惑更甚:“依你的性格來講,應該沒那麽容易輕信别人吧,可他們才跟着你多久啊,你好像從不防着他們。”
“阿離……”
“傅雲墨。”段音離忽然湊近他,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重生的呀?”
太子爺直接好家夥!
這不是在扒傅雲蘇身份的秘密嘛,怎麽忽然變成扒他的秘密了?
更重要的是,阿離猜的也太準了吧!
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是怎麽想到的?
傅雲墨自然不會知道,他小媳婦的經曆比他還要匪夷所思。
何況她原本所處的那個時代,“重生”文化泛濫成災。
卻說傅雲墨恐段音離把自己當成老妖怪,自此便害怕再不理他了,于是忙要解釋,不想段音離卻忽然傾身抱住了他,說了一句他沒有聽懂的話。
“我一定是爲了見你才來的。”
“嗯?”上哪去?
“傅雲墨,你是重生的,那你上輩子是怎麽死的呀?”
“……”
太子爺的心态要崩了。
他心說,阿離啊,媳婦啊,不要這樣自說自話啊,我還沒有承認我活了兩輩子了。
那段姑娘不管,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重生的了。
因爲她自己就是穿越來的,是以對于這種事接受起來很輕松。
但問題是傅雲墨不輕松啊。
“阿離,我活的好好的。”
“你上輩子娶媳婦了嗎?”
“……”根本無法溝通。
可他這一沉默不要緊,卻讓段音離誤會了。
不說話,那就是娶了呀。
理智告訴段姑娘這事兒不應該吃醋,那有個前任什麽的都是正常的事兒,更何況是上輩子的事,她又沒參與,總不能讓他打一輩子光棍兒。
想的聽明白,可就是忍不住泛酸。
不想讓他娶别人當媳婦,一想他上輩子像對她這樣對别的姑娘,段音離就想讓他今晚睡書房。
再說太子爺見小媳婦不高興了,暗道她怕是覺得自己瞞着她了,想說既然已經被扒成這樣了,索性如此。
于是他豁出去了,哄着她說:“好好好,阿離說的都對,我是重生的,算上這一世整整活了兩輩子了,這樣說行嗎?”
“那你上輩子娶媳婦了嗎?”段姑娘很執着這個問題。
傅雲墨點頭:“娶了。”
“……誰呀?”
“你啊,上輩子娶的就是你。”太子爺想着哄媳婦嘛,那肯定得揀好聽的說,結果就翻了車。
他不止沒有哄好小媳婦,反而被她異常堅定的趕去了書房。
秋夜寒涼,涼不過他被小媳婦弄迷茫的那顆心。
*
話分兩頭。
卻說當日追蹤信鴿而去的人給傅雲墨傳回了消息,那幾隻信鴿飛的地方都是十五他們已經端掉的窩點,唯有一隻不同。
那小信鴿跋山涉水的飛到了南楚去。
落的地方也與其他幾處不同,是一家南風館。
傅雲墨的人在那盯着,沒有輕舉妄動。
消息傳回北燕,段音離聽後神色古怪的來了句:“那家南風館……不會是叫‘後庭花’吧?”
傅雲墨的頭腦向來轉的極快,聽她這麽問便猜到了一二:“我記得阿離曾說過,六師父在南楚開了一家南風館。”
“……嗯。”
“就是你方才說的那個?”
她再次艱難的點了點頭。
傅雲墨将紙條丢到炭盆裏點着了,看着它化爲灰燼之後才說:“曆來風月場所便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南風館中藏有傅城的人這并不奇怪,我相信六師父一定與傅城無關。”
“……我都不敢說準的事兒,你就說準了?”
“這話是何意?”
“你不了解我六師父,她認識的男人可多了,沒有一個是善茬兒。
真要說傅城是她的裙下之臣我一定都不意外,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她一定不會幫他做任何事的。”
這是她六師父的處事方式。
隻有男人爲了她赴湯蹈火的份兒,她是絕對不會爲了哪個男人要死要活的。
這話她曾與他們說的一清二楚,可以說是渣的明明白白。
段音離談起慕香可以随意言說,但傅雲墨可不能冒犯,是以他隻斟酌着措辭附和道:“嗯……六師父真是性情中人啊。”
“你說那位黎公子該不會就是我六師父和傅城的孩子吧?!”
“阿離方才不是說,六師父她不會爲男人做任何事嗎?”傅雲墨不答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