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又說回來,步非煙全部的關注都放在了步廷宴和步廷遠兄弟二人身上,但她怎麽都沒有料到,事到臨頭步廷宴居然“棄暗投明”了。
她更加沒有想到,他投明之前還是幹了一件糊塗事。
那就是将步泓的那些話告訴了步非萱。
這位姑娘在得知那段往事之後,雖沒再堅持一定要救步泓出來,但她心裏卻萌生了另一個念頭。
她先是匿名往京兆府送了封信。
信中言稱刑部天牢中的獄卒對犯人動用私刑,這有違大燕律法,望京兆尹陸機查明此事。
然而陸機并不想管。
他們所有的官員都是各司其職,沒有往别人家伸手的道理。
何況天牢乃是重地,他要提及此事人家刑部尚書不得問他是怎麽知道的這事嗎?
他把這封匿名信往出一拿,人家不得摔他臉上罵他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啊。
把信摔臉上他都能忍,問題是搞不好容易讓人誤以爲他往刑部安插眼線了,這有礙内部團結啊。
是以這事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呢,他又擔心這騷操作是哪位主子在試探他的覺悟,又不敢全然放手不理會,思來想去,他最終抖了個機靈。
他把這封信偷偷摸摸的轉送去刑部了。
這樣既不得罪人又不算坐視不理,陸機想,自己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然後……就輪到刑部尚書犯愁了。
他去天牢裏轉了一圈,發現除了步泓沒有其他人被用刑。
被折磨到那個程度,顯然是得罪什麽人了。
刑部尚書才不想管這破事呢。
但是呢,他也擔心這是哪位主子閑着沒事設置的考驗,同樣不敢全然不加理會。
夜裏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總算是叫他想出了一個主意。
他把這封匿名信,悄悄送到了端王傅雲蘇的手上。
他這麽做的原因有二:
其一,端王如今在刑部協辦,正好管得着這事兒。
其二,端王的身份擺在那,此事真要是鬧大了他也頂得住。
總算是把這燙手山芋丢出去了,刑部尚書當夜總算是睡了個安穩覺。
卻苦了端王,徹底斷案。
好在,傅雲墨用的人皆是誓死效忠他的人。
不止如此,那兩名小獄卒還有些小聰明,又或許是他們早就設想過倘或事情敗露該如何做,是以面對傅雲蘇的審問,他們是這麽回答的。
獄卒甲:“啓禀端王殿下,那步三老爺被捕之後心下憤懑不平,終日對陛下和太子殿下出言不遜,卑職這才教訓他的。”
傅雲蘇皺眉:“他的嗓子不是壞了說不出話來嗎?”
“說的就是這事兒嘛,就因爲他不敬陛下和太子殿下,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是以他才遭報應壞了嗓子變啞巴了。”
“……”
想着獄卒甲一人的話不可信,傅雲蘇又去問了獄卒乙。
爲了防止他們串供,傅雲蘇從到天牢就命人把他們分開了。
傅雲蘇:“步泓的傷是怎麽回事?”
獄卒乙,也就是當日連水火棍都不敢揮的天牢新人,短短幾日,已經變的十分老練了。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回端王殿下的話,是卑職打的。”
“你爲何打他?”
“他試圖越獄。”
“……就他那腿腳?那半死不活的樣兒?他越的出去嗎?”
“殿下搞錯了,是因爲他想越獄才被卑職打成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傅雲蘇按了按眉心:“若是爲了阻止他越獄,那你對他下手倒也有情可原,隻是……”
獄卒乙忙說:“不光如此,他還罵了陛下和太子殿下,罵的實在難聽,恐髒了您的耳朵,卑職就不給您重複了。”
至此,兩個獄卒的話便算是對上了。
傅雲蘇也不是沒有懷疑過,若是他們兩個團夥作案自然會視線對好口,但這隻是他的懷疑并沒有證據,此事便隻能作罷。
他如此鄭重的對待此事,一來是因爲他眼裏容不得沙子,二是因爲步泓是步非煙的三叔。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其中的确有爲她考慮的因素。
可這會兒沉下心來一想傅雲蘇忽然覺得自己多管閑事了,她可不是那種見有人踩死隻螞蟻都嘤嘤嘤的小白兔,步泓遭殃,她怕是開心還來不及呢吧。
聽說步泓下獄之後,她一次也沒來探望過。
倒是她那位三妹妹,求人都求到皇姑母的面首那去了。
傅雲蘇可不知,步非萱做的可不僅是這些。
就比如他手裏的那封匿名信,就是出自她的手筆。
人她眼下在忙的,就是說服段朗去天牢見步泓!
她想,雖然她三叔當年做錯了事,對不起段三夫人,但段朗作爲他的親生兒子沒資格指責他呀。
如今親生父親遭難,段朗縱是不設法營救,可怎麽着也該去探望他一下,也算是給人心裏一點安慰。
當然,這些都是她異想天開,畢竟步泓要的可不是“安慰”。
步非萱讓小丫鬟去段府給段朗傳個口信。
她先去了醉霄樓。
賀君憶正好出來買東西看到了她,原想叫住她,卻見她行色匆匆的進了醉霄樓。
他想了想,也跟了進去。
*
再說另一邊,段朗在府中聽小厮說步非萱讓人來傳信說在醉霄樓等着見他時,他沒什麽好氣兒的說:“這次她又準備撮合我和誰?
步非煙被被指婚給了端王,步非念與大哥定了終身,難道她還有别的姐妹不成!”
小厮聞弦歌而知雅意:“那……小的就說您沒工夫,不去了?”
段朗可不就是不想去嘛。
但他轉念一想,上次步非萱就說他小氣,這次自己再避而不見,她還不定再怎麽編排他呢。
他“啧”了一下,從榻上翻身而起。
小厮見狀,忙幫他拿過披風。
段朗穿好,一路出了松風院:“小爺就去看看她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不巧,一出門就遇見了段音挽。
她以爲他出門要去見宋書昀,是以非纏着跟他一起。
段朗拗不過她,隻好帶她一起去了:“說了不是宋兄找我你還不信,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那我也要跟着你……”
段音挽心裏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她想着,出府一趟保不齊就有機會撞見宋書昀。
她不幹什麽,就隻是想看看他,遠遠的看一眼就好,甚至不需要同他對話。
結果,一路進了醉霄樓都沒遇見人。
見她瞬間垮了一張臉,段朗還壞壞的笑她:“白跑一趟了吧,說了你又不聽!”
“哼!不想理你!”
卻說步非萱見段朗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不禁有些發愣。
這樣的事,顯然不适合有第三個人在場。
于是她開口想把段音挽支走。
不想段四姑娘誤會了,還以爲步非萱是看上了段朗,想把她支走好向他表明心迹,是以她表面上答應離開,實際上卻躲在了外面偷聽。
一門之隔。
段朗沒什麽耐心的說:“找我什麽事兒,說吧。”
步非萱攥了攥拳,深吸了口氣,說:“我要說的事……關乎你的身世。”
乍一聽到“身世”二字,段朗短暫的愣了一瞬。
盧嶺的那些信浮現在腦海中。
想到這,段朗看向步非萱的眼神不禁充滿了懷疑,心說這兩人該不會是一夥的吧?
寫信不成,如今改口述了。
他好笑道:“關于我的身世,我知道啊,我不是我爹親生的嘛。”
步非萱驚訝的擡眸:“诶?!”
段朗慢悠悠的繼續道:“你要說,我是你三叔親生的是不是?”
“你、你怎麽知道?!”
“……”
段朗心說,好家夥!她果然跟盧嶺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