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那小太監說的,景文帝一時無語。
這……還真是被砸死的啊!
輕輕的歎了口氣,景文帝揮手道:“一切按規矩辦吧。”
“是。”小太監恭敬退下。
景文帝提筆批閱奏章,神色自然看不出任何不妥,仿佛方才那名小太監來禀報的不是他的一個妃子死了,而是禦花園中的某株花謝了。
這就是帝王了。
他或許有情,但隻給固定的人。
而對于大多數的人和事,或許他都是漠然的。
很快,景文帝就再次印證了這一點。
彼時他看折子看累了,正在那逗弄傅明朝買給他的那隻雀兒玩呢,就見有人進殿跟鄂清捅捅咕咕的說着什麽。
他揚眉,問:“何事?”
鄂清揮退了來人,上前道:“啓禀陛下,是太子殿下那邊……”
景文帝逗弄雀兒的手一頓:“太子怎麽了?”
“據底下的人稱,早朝散後太子殿下沒有回東宮,而是去天機府了。”
“……還真去了?!”
“是。”鄂清也意外的很:“陛下,可要老奴去勸太子殿下回來嗎?”
早朝上發生的事鄂清一清二楚。
其實陛下已經下旨命太子去戶部協辦,朝臣也都閉上了嘴巴,他隻管走馬上任就是了。
如今鬧這一出兒……鄂清想,真是高啊!
文武百官硬生生将儲君逼的自己囚禁自己,這那群老東西哪裏敢擔!況陛下今日的态度已經擺在那兒了,他們若是放任太子待在天機府就等于是在變相跟陛下作對!
這會可有好戲看了。
鄂清旁觀者清,總覺得這是傅雲墨在以退爲進。
景文帝關心則亂,就認爲這是他兒子受了委屈,心灰意冷。
兒子受欺負,他這個當老子的也不開心!生氣!他也要鬧!
負着手在禦書房中溜達了兩圈,景文帝陷入了深思。
見他一腳腳的專門踩着磚塊走,鄂清便心知他定是在心裏盤算怎麽坑别人呢。
這或許是一個連景文帝自己都未曾覺察的習慣。
但鄂清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在他跟前伺候,若說旁的倒也罷了,隻是這飲食起居之類的小細節絕對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想,這次也不知是哪個倒黴蛋要遭殃了……
*
段府。
段音離是在段峥回府的時候才得知,宮裏的襄嫔娘娘殁了。
若非昨日聽傅雲墨提起,她隻怕還不知道這位襄嫔娘娘是誰呢。
這麽巧,他們剛懷疑到她頭上她就死了,難道指使小宮女引自己入迷宮的人真的是她?若果然是,那初一這辦事效率也太快了吧!才一個晚上而已!
“爹爹,不知那位襄嫔娘娘是怎麽死的呀?”
“砸死的。”
“對,女兒就是問她是怎麽死的。”
“爹爹不是告訴你了嗎,砸死的。”說着,段老爹指着不遠處畫錦堂的屋檐說:“聽說是昨日風雨吹壞了屋檐,被瓦片掉下來砸破了腦袋,當場便沒了氣。”
“哦。”
段音離心想,這個倒黴催的運氣看來果然是傅雲墨叫人動的手沒錯了。
說話間,他們一家三口走進畫錦堂,經過屋檐下面的時候段老爹特意用手護在了江氏和段音離的頭頂上。
宮裏的屋檐都那麽不結實,更何況他們這等人家。
何況,昨日之後,段府各院的房子都有損毀。
除了家祠。
段音離昨日回府的時候聽說,大風吹破了畫錦堂的窗子,雨水呼呼往裏灌,老夫人收藏的本就沒幾個的古董花瓶又去了幾個,把她心疼壞了。
旁人也是如此。
窗子一破,那屋子就跟寒窯無甚區别。
走也走不出去,隻能待在屋子裏被風吹雨打,那時才想起來要後悔,暗道不如聽段音離的話跟她躲到家祠去了。
而段音挽作爲最先吃過虧的人,如今倒是最長記性。
昨日她見江氏和段昭他們都聽段音離的話乖乖留在家祠,她罰跪之後便也沒有走,因而躲過一劫。
今日衆人到畫錦堂來給老夫人請安,看段音離的眼神都變了。
老夫人尤其明顯:“阿離啊,來來來,到祖母這兒來。”
段音離依言上前。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将各種零嘴往她面前堆:“昨日悔不該不聽你的話,爲了躲雨我這把老骨頭險些沒折騰散了,今後若是再有這樣的事情祖母一定都聽你的。”
段音離一邊吃肉脯,一邊輕輕點頭。
老夫人看的喜歡。
她如今上了年紀牙口不好嚼不動,就算嚼的動也克化不動。
不過她瞧段音離吃的香,竟似自己也吃到了似的。
老夫人瞧着自家這個孫女那真是越瞧越順眼。
又能給家裏鏟事,又能爲府裏争光,關鍵是生的漂亮,吃東西的小模樣也格外招人稀罕,這簡直就是老天爺賜給他們段家的寶貝疙瘩嘛。
愛憐的摸了摸段音離的頭,老夫人說:“日後就過來陪祖母一同用膳吧。”
段音離想着在哪兒吃都是吃,便沒有拒絕。
江珧默默看着這一幕,待到離開畫錦堂時便将江氏拽到了一邊,顯然是有話要同她說。
江氏奇怪:“妹妹要說什麽?”
“我瞧老夫人可是喜歡阿離的緊,姐姐可要把握住機會才是。”
“把握什麽機會?”
“自然是趁機将管家之權奪回來的機會啊。”江珧似是有些恨鐵不成鋼:“姐姐,你才是這府裏的大夫人,這中饋之權原該在你手上的。”
聞言,江氏松了口氣的笑道:“我當是什麽大事兒呢,原來就爲了這個呀。”
江珧錯愕:“這事還不夠大?”
“這算什麽大事啊!大家都是一家人,誰管家還不都一樣!
況老三媳婦本就是個能幹的,她管家老夫人放心,下人們也安生。
我不是那個操心的命,我也沒那個工夫,有那時間我還想多給阿離做兩套衣服呢。”
那孩子穿的衣服都是她師父給她做的。
沒道理師父都做得到的事情,爹娘卻給忽略了。
江珧見江氏根本沒抓到重點,語氣不禁有些急:“姐姐你糊塗啊!縱是你不在意這家由誰當,那阿離呢?阿離已經及笄眼瞧着便要出閣了,難道她的嫁妝你也不上心?
季氏再是一碗水端平,我就不信她給她自己女兒準備的嫁妝會和給阿離的一樣!
咱們家阿離樣樣都出挑,憑什麽出閣的時候落人下風呢,即便你不在意,焉知阿離心裏會不會委屈?”
這話倒是讓江氏聽進去幾分。
她最怕的便是自家閨女不開心。
見狀,江珧又道:“說起這府裏的幾位小姐,倒叫我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
三房的四小姐犯了錯,險些害了阿離,姐姐不與他們計較也就罷了,怎麽還與他們走的親親熱熱的?”
“挽兒犯了錯……險些害了阿離?!”
“姐姐不知道?!”
“不就是她受小人蒙蔽,險些與杜家的公子私奔嗎?還有什麽?”紅葉就隻跟她說了這個,并說阿離好心救了挽兒,并未再提起别的呀。
江珧不住的歎氣:“我的傻姐姐呦,你被人騙了!
連我都知道,是那四小姐偷拿了阿離準備獻給太後的藥,是以才惹得老夫人大怒,命她去祠堂罰跪。
四小姐年紀尚幼,俨能起這個歹毒的心思!恐怕有人在背後指使!”
“别再說了!”江氏皺眉,臉色煞白。
她擡手輕輕按着額頭,身子微晃。
江珧忙扶住她:“姐姐!你沒事兒吧?”
江氏微微搖頭。
她閉着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方才熬過了暈眩的感覺,隻覺得身子乏力的很,忙回了自己的院子歇息,連晚膳都未用,滿心合計着江珧說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