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皇後親自舉辦的宴會,但也依舊有厚臉皮的人來蹭場子。
比如成王傅雲笙。
他生母位份不高,而且已經駕鶴多年,是以沒人想着幫他娶媳婦,更加不會有人像皇後對端王這樣特意舉辦賞花宴。
這情況雖略顯心酸,但宮中本就不是溫情脈脈的地方。
好在成王殿下很堅強。
沒有特意爲了自己而舉辦的賞花宴,那就蹭别人的嘛。
想去就去,想走就走,還省的自己掏銀子置辦東西,美得很。
他終于解了禁足,今日便像往常一樣蹭别人家的宴會給自己找媳婦。
結果沒想到這賞花宴上除了能看到花,居然還能看到一場架。
傅雲笙自樹後走出,這才發現方才與人發生口角的人是段音離。
他認識她,不久之前方才在慈甯宮見過。
當時隻覺得她生的美豔不可方物,卻不知她除了漂亮的臉蛋兒還長了一張利嘴。
段音離也沒想到,在皇宮這種地方還能看到打扮的如此“落魄”的人。
想起四師父那張紙裏寫的皇室諸人,她心想這便是那位愛财如命、锱铢必較的成王殿下了吧。
随着符笑一起見禮,段姑娘忍不住在心裏想,原來成王對他自己也這麽摳啊。
瞧瞧這一身,知道的他是王爺,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進京趕考的窮酸書生呢。
傅雲笙揮了揮手,示意她們不必多禮。
視線從段音離身上掃過,他“忽地”又轉了回去。
目光凝在了她的腰間。
那腰……上系着的玉鈴铛看起來成色很是不錯,是少見的血玉。
他盡量藏起眼底的貪婪:“姑娘這鈴铛,不知可否借我一觀?”
他問的客氣,段音離又哪裏能真的拒絕,解下來就遞給了他。
麒麟蠱雖在其中,但她并不擔心它會被發現。
它的顔色與那血玉本就十分相近,況那鈴铛雕工精緻,镂空的花紋繁複,縫隙很小,很難看清裏面的情況。
何況縱是看到了,她也可以解釋說那是裏面裝的玉珠。
事實上那裏面的确有一顆很小的玉珠子,平日裏都被麒麟蠱抱着,是以不管她如何走動那鈴铛都不會響。
但若是有何異樣,麒麟蠱便會松開那珠子,屆時玉珠碰壁,方才會發出泠泠音色。
段音離這邊打算的周全,殊不知傅雲笙要看的根本就不是鈴铛裏面,而是外面。
瞧瞧這質地、這觸感,簡直世間罕有。
旁邊有好奇的人也伸長了脖子看。
一時間,倒是無人留意到,有一道霜色身影不知不覺的接近了段音離。
蘇羽清垂眸掃了一眼手中攥着的裝蠱的盒子,竟猶豫着沒有立刻出手。
今日之前,她一直很堅定的認爲除了自己别人沒資格站在太子殿下身邊,也一直覺得太子看中段音離就是因爲她那張臉。
可眼下她卻不那麽想了。
這姑娘……才思敏捷,愛憎分明,還挺不錯的。
關鍵是長得好。
雖然乍一看妖裏妖氣的不像個好東西,但甭管多妖都是因爲美,美到蘇羽清這般近距離看着她就能閃了神。
美色惑人啊,她有點不忍心下手了。
不過思慮再三,蘇羽清還是打開盒子将蠱蟲放了出來。
她得承認她如今沒那麽讨厭段音離這個人,可隻要對方存在就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最多自己給她下個蠱就完了,不傷及她的性命就是了。
至于師父那邊,隻得自己去受個罰了。
打定了主意,蘇羽清催動蠱蟲靠近段音離,眼睜睜的看着那細微的黑點消失在了段音離的頸側。
段音離下意識擡手撫過,覺得頸間有細微的癢意傳來。
輕撓了兩下,她沒太在意。
傅雲笙那邊還拿着她的鈴铛愛不釋手。
他盡量控制着自己臉上的表情,讓人不至于那麽明顯的看到他眼中的貪念。
他故作深沉的說:“啧……這鈴铛雖雕的漂亮,可這血玉卻有些不大吉利了。
姑娘多半是被那賣鈴铛的人給騙了。
血玉雖美卻不比白玉純淨,如段姑娘這般冰雪一般的佳人合該佩白玉。
正巧,我府裏就有一塊未經雕琢的玉石,姑娘若不嫌棄,回頭我就命人給你送去。”
“白給嗎?”
“……贈與段姑娘倒也不是不行,隻是恐那不知情的人亂嚼舌頭,傳出一些不利于姑娘的流言去。
是以我想着,還是以物易物比較好,你覺得呢?”
說完,他意有所指的掃了一眼手上的血玉鈴铛。
段音離有點羨慕這位成王殿下臉上的皮膚,保養的是真厚啊。
這要是别的東西吧,她指不定就同他換了。
但這鈴铛是她用自己的銀鈴同傅雲墨換回來的,寶貝着呢,如何能再輕易換給别人。
是以她堅定的搖了搖頭。
傅雲笙當即垮了一張臉:“爲何?!”
“不想換。”
“那你賣嗎?我可以出錢買!”
“多少錢?”
“你想要多少?”
“能讓殿下再心甘情願把鈴铛賣回給我那麽多就夠了。”
“……”傅雲笙一時語塞,發現自己還真說不過這丫頭。
段音離朝他福了福身子,伸出手欲将自己的鈴铛拿回來,不想傅雲笙卻拽着另一端不肯撒手。
段姑娘揚眉。
怎麽?蒙騙誘買不成改硬搶了?
忽然!
旁邊有一道白影“唰”地一下閃過,吓得傅雲笙下意識退後幾步,手自然也就松開了。
段音離垂首将鈴铛系回腰間,不妨鈴铛忽響。
她往周圍看了看,果然瞧見蘇羽清就站在不遠處。
她輕輕晃了鈴铛兩下示意麒麟蠱安分。
剛解決完這個,就見方才那道白影撞進了她的懷裏。
是貂兒。
段音離有些意外:“梨花?!你怎麽來啦?”
貂兒對号入座的用臉去蹭她的胳膊,對自己的新名字适應的很快。
段姑娘這會兒還沒發覺,她已經下意識将這隻貂兒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了,徹底忘了人家的正經主子是誰,也沒意識到它這會兒出現在這意味着它的主子也在這。
貂兒已經許久沒來禦花園撈錦鯉吃了,這會兒瞧見不遠處的鏡月湖眼睛都亮了,“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
符笑更衣去了,段音離自己在這兒待着也沒什麽意思,便跟着貂兒一起走到了湖邊。
眼睜睜的看着它從湖中叼了一條花色極美的錦鯉出來,段姑娘用腳面将它往遠離自己的方向輕輕踢了踢。
莫挨老子!
這地方的魚是能随便撈來吃的嗎,一會兒它被人吊起來打别把她牽連進去。
傅雲笙忽然好奇的湊了過來:“這貂兒倒似與你十分相熟,難道太子把它送給你了?”
不等段音離回答,倒是有一人的聲音先她一步響起。
輕輕軟軟的,柳絮一般。
“老七,不可背後妄議太子。”
話落,段音離尋聲望去,便見一身着蒼色錦袍的病弱公子緩緩走來。
眉目清冷,看起來高不可攀,自有一股“甯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的孤傲清高之氣。
來人正是皇後嫡子,皇六子端王傅雲蘇。
傅雲笙颔首,乖乖叫人:“六哥。”
段音離也俯身施禮:“見過端王殿下。”
傅雲蘇走近,視線最先落到了那隻貂兒的身上,見它兩隻前爪按着錦鯉吃的正歡,他幾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頭。
他分明是不贊同這貂兒如此放肆,卻到底什麽都沒說。
一隻貂兒他自然不放在眼裏,但問題這貂兒是傅雲墨養的,那就不能貿然說什麽免得授人以柄。
恰在這時,傅雲墨自另一邊現身,梨花雨落,伴他而來。
段音離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一句文绉绉的話。
玉若有魂,當如是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