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兒再回到梨香院的時候,段姑娘都已經睡了一小覺了。
她迷迷糊糊的看着擅自鑽進自己被窩裏的小東西,下意識薅着它的尾巴将它丢了出去。
它很快又跑了回來。
不過這次沒敢再往榻上蹿,而是可憐兮兮的将下巴擔在了榻邊,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喉間發出一種近乎撒嬌的聲音,軟軟糯糯的。
拾月指着它的頸間說:“小姐,您看那荷包還在呢。”
段音離一瞧,呦!還是鼓鼓的呢!
她拆開一看,發現那個血玉鈴铛還在,倒是她的銀鈴铛不見了。
段姑娘了然一笑,心想機智如我,他果然就是想要我的麒麟……诶?怎麽麒麟蠱還在?
難道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誤會了?
傅雲墨想要的其實不是麒麟蠱,而是她……裝麒麟蠱的小鈴铛?爲此還特意制了一個鈴铛來與自己交換?
拾月眼尖,瞄到荷包裏還有一張小紙條:“小姐,荷包裏還有東西。”
段音離将紙條展開,一行飄逸流美的字迹映入眼簾,鐵畫銀鈎,俊如其人。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段姑娘盯着這句話久久沒有回神。
嘶……後面那四個字是啥意思呢?
吃了沒文化的虧了。
拾月伸長了脖子往這邊張望:“小姐,太子殿下寫了什麽呀?”
段音離迅速将字條攥進了手心裏,一臉認真的說:“……菜譜。”
“菜譜?!”
“嗯,菜譜。”絕對不能暴露自己沒文化的事情!
說完,段音離扭身鑽進被窩裏,臉朝榻裏躺着。
她下意識揉搓着手裏的紙團,想着傅雲墨寫給她的這句話裏又是美人兒又是邂逅的,難道他知道自己看上他那張臉甚至一度想把他賣去小倌館了?
直至入睡,段音離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睡到後半夜,她忽然被拾月叫醒,未等開口便被對方捂住了嘴巴。
拾月悄悄跟她咬耳朵:“噓……外面打起來了!”
聞言,段音離的睡意瞬間散了大半:“誰和誰打起來了?”
“奴婢也不知道,那外面黑咕隆咚的根本看不清臉,隻能看到兩個人影在那交手。”
說話間,拾月蹑手蹑腳的取來衣裳給段音離披上。
主仆二人也不敢點燈,就着窗子滲漏進來的月光摸索到了窗邊,将窗子微微欠了個縫兒。
貂兒躺在貴妃榻上睡覺,夜風侵襲,它也醒了。
見段音離和拾月都扒着窗縫兒往外看,它有樣學樣,也湊了過去。
隻見院中兩道身影打的難解難分。
一人身量高大,生的虎背熊腰,十分健碩。
另一人身姿颀長,臉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清冷的月光下顯得十分陰森。
段音離眯眼打量了他們半晌,忽然将視線移到了拾月的身上。
四目相對,拾月滿心茫然:“您……您看奴婢幹嘛?”
“看你眼睛什麽時候瞎的。”
“啊?”
“那是大壯你看不出來嘛!”
“大壯?!”拾月将臉重新貼到了窗框上,努力辨認:“不可能啊……是不是瘦啦,看着跟以前不大像啊。”
段音離:“别廢話,去幫忙。”
“哦……”拾月認命的加入了交戰。
見拾月開門走了出去,那貂兒不知是不是怕等會兒自己也要被派出去迎敵,竟小腿一蹬,四仰八叉的倒回榻上,一副“本貂已死,切勿打擾”的樣子。
段音離無語,心道這小畜生真是幹啥啥不行,裝死第一名。
她沒理會它,視線再次落到院中。
那二人本來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對方,可有拾月這麽一攪和,平衡瞬間就被打破了。
彪形大漢慌亂閃躲間信誓旦旦的對拾月說:“我跟你是一夥兒的!”
一旁戴面具的男人見狀也不甘示弱:“我跟你才是一夥兒的!”
拾月有點懵。
她心說既然都跟她是一夥兒的,那他們倆就也是一夥兒的,那還打個什麽勁兒啊?
那兩個人似乎也隐隐反應了過來,都收了招各自退開,卻警惕的盯着對方,大有一言不合又要開打的架勢。
拾月暗戳戳的挪到了面具人那邊,用手肘怼了怼他,調笑道:“大壯,我說你這二了吧唧的面具是從哪兒撿來的?把臉擋的嚴嚴實實的,我剛剛都沒認出來你!”
對面被孤立的壯漢:“……你現在也沒認出來啊,我在這呢。”
拾月有點方。
她幹笑了兩聲,忽然變臉拔劍指向了戴面具的人:“那你是誰?”
十五有問必答:“在下是太子殿下派來保護段姑娘的。”
“他騙人!”大壯指控,聲音是不同于體格的溫柔:“我一來他就跟我動手,擺明是沒安好心。”
十五也立刻反駁:“是你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溜進院中,我恐你對段姑娘不利才出手的。”
“我是來找我家小姐的!”
“我還是在保護我們家未來的太子妃呢!”
話落,兩個人都不禁陷入了沉默,對對方口中的稱呼感到驚奇。
十五心想:小姐?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居然也是段姑娘的人?
大壯心裏也犯合計呢:太子妃?!怎麽才一段時日不見他們家小姐就要當太子妃了?也沒人通知他們啊!不行不行,得趕緊聯系玄月讓他們多賺銀子給小姐準備嫁妝!
這兩人各懷心思,一時無話,氣氛忽然安靜的有些詭異。
拾月覺得這場面她是應付不來的,幹脆将他們都帶到了段音離面前去。
段姑娘拿了個小屁墊兒坐在落滿梨花的台階上,她雙手托腮,微仰着頭看向杵在自己面前的三人。
大壯粗中有細,擔心自家小姐脖子酸,于是拉着拾月蹲了下來。
十五也很有眼力見,緊随其後。
于是三個人像小蘿蔔墩兒一樣十分乖巧的蹲成了一排。
段音離的身邊放了一盞小燈籠,她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向戴着面具的十五,開門見山的問:“你說是太子讓你來保護我的?”
十五點頭:“嗯。”
“爲何?”
“您有所不知,之前在醉霄樓刺殺您的乃是天機府派出來的人,太子殿下恐他們再對您不利,是以命屬下在暗中保護您的安危。”
“天機府……國師?”
“是。”
段音離垂眸,燈光忽閃下,一側的臉頰隐匿在了黑暗中,叫人辨不清她此刻的情緒。
她原以爲罪魁禍首在平陽侯府。
倘或傅雲墨沒有騙她,上次欲取她性命之人當真是天機府派的,那便說明侯府之中有人與國師勾結。
謀害太後、攪亂侯府……
這破事兒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回過神來,段音離掩唇打了個哈欠,她擡手抹去眼尾溢出的淚水,再次開口的聲音輕飄飄的:“事情我已知曉,多謝你之前費心保護,不過這會兒我這有幫手了,你走吧。”
十五瘋狂搖頭:“那可不行!太子殿下沒吩咐,屬下若是擅自離開的話會被埋了的!”
“你留下也行,不過先說好,我沒銀子給你。”
“……您多慮了,不用銀子的。”
“也不管飯。”
十五掩在面具下的嘴角狠狠抽動了一下:“您隻要給屬下提供一根樹杈安身就行了。”
聞言,段姑娘語氣真摯道:“我倒也沒有那般小氣,那棵樹上的樹杈你随便挑,想睡哪根睡哪根。”
十五:“……”
怎麽感覺這話有點别扭呢?是他想多了嗎?
回房之前,段音離指着一旁的大壯對十五說:“對了,你給他留一根樹杈,别自己都占了。”
十五垂首應是。
餘光瞥了一眼大壯壯碩的身軀,心說他們倆誰把樹杈都占了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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