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陸洋已然明白了沈長夜的言外之意，但他仍然佯裝不知，借機送給對方一個免費的裝逼機會：“此話怎講啊？”
沈長夜頗有些嘲諷地說道：“這還不簡單？不過是金融監管者縱容金融詐騙犯興風作浪，金融詐騙犯再暗中向金融監管者輸送利益罷了。由于金融騙局的專業門檻很高，土著政府的高層領導根本就不懂金融，以至于基層金融技術官僚和詐騙犯聯手後，形成了一手遮天的效果。就算最後一地雞毛，這幫金融技術官僚還可以找各種接口推脫，什麽投資者不成熟，什麽市場規律如此，外行根本看不出貓膩來……”
“這種撈黑錢的方法，簡直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就跟撿錢一樣容易啊！”
沈長夜雙手一攤道：“誰說不是呢？在這種犯罪無後果的環境下，沒有金融監管者能拒絕參與金融犯罪的誘惑！正是認識到這點，我才敢于押注這位膽大包天的金融詐騙犯。”
陸洋看得出來，這位沈團長的成功絕非運氣，而是基于對土著社會的深刻認識。
根據沈長夜的講述，陸洋覺得這個名爲“行政大選拔”的公務員考試制度，也确實稱得上天才般的制度設計。
地球公務員考試和高考最值得诟病的地方，就在于這種标準化考試隻會考察考生的應試能力，而不會考察考生的真實能力。
應試能力和真實能力間有一定關聯，但卻不完全相同。因爲真實世界永遠都是混沌複雜的系統，存在着大量難以定量歸納的變量，而标準化考試都是基于完全确定的系統而設計，甚至連答案和解題思路都是命題人事先确定好的。
一個人應試能力強，隻能說明他有能力在給定的條件下，取得出題人預設的結果；而一個人真實能力強，則代表他能在混沌複雜的體系中，自己尋找到最好的結果。
人類社會和文明，顯然是整個宇宙最爲混沌複雜的系統之一，即便是樂園設計師這類超級人工智能，如果不由人類事先設定好明确的道德判斷标準（比如有利于九州修真界穩定就是好，不利于九州修真界穩定就是壞），都沒有能力管理好九州修真界。
正因爲如此，管理社會和文明這類複雜混沌的系統，領導人更需要依靠自己的真實能力，而不是所謂的應試能力。
在銀河聯邦，真要是比拼應試能力，人類比人工智能差得太遠，與其選拔應試高手來當公務員，還不如直接成立人工智能政府算了！
銀河聯邦人工智能和人類最大的區别，就是人工智能無權做出道德判斷，而做出正确的道德決斷，往往需要考驗領導者的真實能力。
因此能否選拔出真實能力強的人擔任領導者，就是判斷一個政治體制先進與否的重要标準。
但問題來了，不同于應試能力，真實能力是一種很難量化的東西。
科舉制度之所以被稱爲偉大的發明，主要是因爲它能用應試能力，去近似衡量考生的真實能力，盡管這種近似并不非常嚴格，但應試能力與真實能力的拟合度，顯然要比“九品中正制“和”察舉制“這種更加原始的鑒别方法更準确。
但正因爲應試教育并不能反應真實能力，現代人也在嘗試彌補這一缺陷，最典型的辦法就是增加面試環節。
可面試成績必然會受面試官主觀判斷影響。
一旦能力判斷涉及到主觀判斷，人才選拔制度就很容易淪爲利益集團牟利的工具。
就算做出主觀判斷的人沒有私心，但你真的能看出一個人真實能力強弱嗎？
即使喬布斯都覺得自己做不到這一點！
但通過沈長夜的叙述，陸洋終于從泛銀河商業共同體這裏，就找到了一個測試真實能力的絕佳考場——資本市場。
資本市場算是我們生活的真實世界的一個縮影，它的複雜程度顯然要比真實世界簡單得多，甚至簡單到隻有“上漲”和“下跌”兩種屬性。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最爲簡化版的混沌系統，也沒有人能掌握其中的全部規律。
在資本市場，你隻需要掌握其中的部分真理，就可以輕松實現财務自由，你甚至不需要研究得有多深入，隻需要研究得比其他韭菜更加深入一點就可以賺錢了。
而且相比其它混沌系統，資本市場還有一個優勢。他雖然是混沌的系統，但卻有着完全不亞于标準化考試的客觀評判标準——投資收益率。
其實這也正是爲什麽“某球”這類股票論壇，要比“某乎”這種綜合論壇輿論風氣更好的原因。
因爲在某球，誰的智商高誰的智商低，隻需要把股票組合亮出來看看就行了，杠精就算再能擡杠，點開股票收益率一看是負的，那也隻會被認爲是智商需要充值的傻X。
反觀某乎這種綜合論壇，往往是比拼誰的嗓門更大，誰的腦殘粉絲更多，誰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好，誰罵人罵得更兇，誰更能吸引烏合之衆的追捧、誰的臉皮比對方更厚……
正是因爲資本市場既是混沌系統，又具有非常客觀的評判标準，泛銀河商業共同體才會選擇資本市場，作爲天然的公務員考試考場，爲國家選拔行政管理人才。
能在這種考試名列前茅的人，真實能力必然不會差勁。而長達20年的超長考核期限，也足以讓那些純粹依靠運氣的賭徒顯露原形，即使是僥幸成功的投機者，也都是沈長夜這樣有真本事的人，能純粹靠運氣獲勝的少之又少。
理解了泛銀河商業共同體通過資本市場選拔人才的政治理念，陸洋自然也就想明白了另一個問題：那就是爲什麽泛銀河商業共同體甯願勞民傷财，選擇外星土著文明的資本市場作爲考場，也不選擇自己的資本市場作爲考場。
這顯然不是因爲泛銀河商業共同體這個高級商業文明不存在自己的資本市場。
光聽沈長夜各種金融術語信手拈來，甚至還不時冒出些連陸洋都理解不了的高級金融詞彙，就能看出泛銀河商業共同體的資本市場，要比地球還要複雜得多。
因此，他們選擇土著文明作爲考場，隻可能是爲了一個理由——公平！
資本市場最大的不公平來源，就是參與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有内幕消息、情報渠道靈通的機構投資者，相比沒有内幕消息、沒有研究支持的散戶投資者，天然就擁有巨大的優勢。
如果選擇本國資本市場作爲考場，那選拔結果必然有利于那些社會資源豐富的考生。
而選擇一個土著文明作爲考場，讓所有考生以觀察者的視角觀察這個土著文明，就能極大程度避免這種不公平現象的出現，這可以說是另一個天才般的制度設計。
雖然陸洋不知道所謂的“觀察者”身份究竟是如何操作的，但作爲橫跨小半個銀河系的超級文明，泛銀河商業共同體給考生的身份安排，應該能最大程度體現出考試的公平性。
如果讓陸洋來概括這種國家政體的話，陸洋會用四個字來形容：
價投治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