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轉過頭來，李銳看向陸洋的眼神已經非常熾熱。
“好……好！”
李銳連說了兩個好字，然後再次向陸洋開口問道：“門派自營商城，确實有利于推行新币。不過新币本身能否成功，關鍵還是要落在貨币制度設計上。你上次跟小莫提到了信用貨币制度，這其實也正是我最近幾年在思考的一條道路。以信用作爲貨币的錨，理論上是完全可行的，但無中生有的信用，對于修真者來說實在太過離經叛道，在操作層面難度極大。我的相關研究一直沒有進展。不知道你可有什麽其他想法？”
李銳說得很委婉，但陸洋是個聰明人，自然聽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李銳的意思其實是，信用貨币的信用一旦建立起來，所有問題得都能迎刃而解，但這裏邊最大的難度，是如何建立信用。
信用這玩意向來是毀滅容易、建立很難，否則地球上也不會出現津巴布韋和委内瑞拉這種惡性通脹的國家了。
陸洋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九州貨币聯盟體系，真的已經撐不下去了嗎？”
聽到如此直戳痛點的問題，李銳并沒有動怒。他的心中，已經将陸洋當作自己學術領域的關門弟子看待。看到眼前這名天才少年在沒有接觸過九州貨币聯盟的情況下，就提出了這個問題，李銳眼中反而露出了一絲欣慰之色：
“這裏沒有外人，小莫也是參與過九州貨币聯盟聯席會議的人，我不妨直接告訴你真相，但此事絕不可外傳。沒錯，九州貨币聯盟靈石券的兌付能力已經到達極限，除非我們砍掉七大派和附屬門派的靈石供應，否則我們已經無力繼續維持靈石券的彙率穩定。”
“所謂的七大靈石庫，已經耗盡儲備了嗎？”
“已經快要耗盡了。目前來看，靈石券信用有加速崩塌的趨勢。以往每次我們收緊靈石券的跨大陸兌換，都會導緻靈石券貶值，靈石券貶值會讓對靈石券信心不堅定的修真者開始抛售靈石券，這些人的抛售，會讓靈石券進一步貶值；進一步貶值又讓對靈石券信心稍微強一點的人開始抛售，然後這些人的抛壓，又讓靈石券再次貶值，使得對靈石券信心更強一點的人也扛不住虧損開始抛售。薄南客祖師生前就預言過這種惡性循環現象，并将其稱之爲‘靈石券螺旋’，他警告我們，九州貨币聯盟必須在第一時間出面幹預市場，打爆靈石券空頭，避免這種惡性循環發生。”
李銳的說法讓陸洋産生了極強的既視感。
薄南客的“靈石券螺旋”，實際上就是索羅斯講的“反身性原理”，當前的靈石券危機，實際上就是翻版的1997年東南亞金融危機。所謂的“第一時間打爆靈石券空頭”，其實就是當年華國政府果斷出手打爆港币空頭的套路。
不一樣的是，九州貨币聯盟是發現了靈石券兌付的困難後，主動收緊了靈石券的跨大陸兌換，造成了靈石券信用的動搖；而當年的東南亞國家，則是大幅放松了外彙的兌換，讓空頭肆意做空，才導緻了本币信用的動搖。
聽到這裏，陸洋已經知道形勢的嚴峻：“你們既然放任這種靈石券螺旋的發生，看來九州貨币聯盟真的是已經山窮水盡了。”
李銳苦笑一聲：“九州貨币聯盟内部，已經将這次靈石券貶值，稱爲第三次靈石金融危機了。”
根據李銳的進一步講解，陸洋對九州貨币聯盟當年面臨的困難，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所謂“第三次靈石金融危機”的核心，其實就是靈石不斷升值，導緻七大派必須更多發行靈石券保證貨币供應和财富的同步增長，避免發生通縮式金融危機。
但靈石券的過度超發，給七大派的靈石券兌付帶來了巨大壓力。
面對這種情況，七大派有長痛和短痛兩種應對方法。
所謂長痛，就是繼續按照之前的方式兌付靈石券，在七大派耗光最後的靈石儲備之前，經濟危機不會爆發。
但這隻是慢性自殺，等到未來某一天七大派靈石儲備耗盡之後，靈石券信用會一夜崩塌，造成天下大亂。
而短痛，就是收緊靈石券的跨大陸兌付，減輕靈石券的長期兌付壓力，但這樣做會立刻造成靈石券的信用動搖。按照薄南客的理論，這時候需要九州貨币聯盟在短期内投入大量靈石儲備，打爆市場上的空頭，一旦熬過這輪信用危機，九州貨币聯盟又可以獲得很長一段時間的喘息之機。
顯然長痛不如短痛，之前曆次兌付危機中，九州貨币聯盟都選擇了第二種方式度過難關。
然而随着靈石券跨大陸兌換一次次收緊，每一次靈石券信用的動搖都比上一次更加嚴重。
這一次貨币政策收緊之後，靈石券信用崩塌的速度超出了九州貨币聯盟的預期，九州貨币聯盟在底牌盡出的情況下，也沒能打爆市場上的空頭，導緻“靈石券螺旋”的潘多拉魔盒徹底被打開。
說來慚愧，在做空靈石券信用的空頭中，就有陸洋這個反動分子。
在他的指示下，莉莉和徐仙師都加入了做空隊伍，瘋狂抛售靈石券，做了九州貨币聯盟的對手盤……
在陸洋看來，薄南客一手打造的九州貨币聯盟體系，現在已經徹底完了！
現在九州貨币聯盟面臨的窘境，就和東方之珠城在1997年面臨的窘境一模一樣。更糟糕的是，九州貨币聯盟背後，并沒有華國這個大靠山支持。
陸洋總算知道，爲什麽九州貨币聯盟要召開緊急聯席會議，爲什麽李銳要把他這個煉氣期小修士緊急召回來了。
在九州貨币聯盟已經完犢子的情況下，哪怕是新一代靈石貨币體系再不成熟，也要強行向前推進，否則一旦貨币政策徹底崩盤，整個修真界必将天下大亂。
更要命的是，第三次金融金融危機的發展并不是線性的，而是會加速崩潰，每一輪靈石券跳水的幅度都會加大，每一輪靈石券跳水的時間間隔也會越來越短。
通過徐仙師的情報，陸洋已經知道，中州風靈石券兩輪跳水之間的時間間隔已經縮短到十幾天，跳水幅度更是高達20%。由于九州貨币政策是統一運行的，其它大州的情況不會比中州更好，照這個節奏推算，兩個月之内靈石券就會面臨滅頂之災。
總之一句話，留給九州貨币聯盟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看目前的情況，以李銳爲代表的無量劍派，似乎已經準備強行推動信用貨币制度了。
不過看李銳這副病急亂投醫的樣子，恐怕他對于如何推行信用貨币制度，心中一點頭緒都沒有，要不然也不可能專門招他這個煉氣期修士來詢問對策。
畢竟他之前隻是在《靈石貨币學》課堂上跟莫雲岚提了幾句修真信用貨币體系的初步設想而已。
李銳介紹完無量劍派的情況之後，繼續詢問道：“陸洋，我也不必瞞你，無量劍派打算主推信用貨币制度，但是目前關于信用貨币的理論完全停留在紙面上，一旦信用未能建立，這個政策将成爲一場徹底的災難。你既然能獨立提出信用貨币制度的構想，我們也想聽聽你對此有什麽建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