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好呀!謝老。師娘,新年好!”新年第一天,駱雲峰一早就跟見到的每一個人問好。
工地上今天停工休息一日,晨霧籠罩下的東山村顯得特别的安靜。
耿三強和倪菲婷今天回縣城,要去看看兩人的雙方父母,換成了駱雲峰和舒琳在村裏看家。
跟謝元禮和章華一起吃過早飯,四個人就無所事事的在家裏喝茶聊天。
“老爺子,您前天說咱這博物館以後還得出去巡展?還得有什麽文物出借?東西我也不往外借,巡展也沒有必要吧?”駱雲峰忽然想起了這個事兒。
謝元禮吸溜了一口滾燙的茶水,搖頭說道:“小駱啊,咱這東西可燙手啊!不提那柴窯,就是這些書畫也是太過于驚人了。”
“那倒是。老爺子您接着說,您是怎麽個意見?”
“我考慮來考慮去,給你的建議就是不能都在自己手裏捂着。”
“啊?謝老,難不成咱還要往外送?”舒琳驚訝的問。
謝元禮緩緩的搖了搖頭:“那倒不是往外送,而是應該往外借。當然了,如果能挑着不太緊要的東西,适當的捐出去一點就更好了。”
看着兩人都在瞪着眼睛聽,謝元禮繼續說:“别緊張,你們聽我來解釋一下。”
“這博物館之間相互租借或是交換文物進行展覽,那早已是行業慣例了。比方說吧,我有的你沒有,你有的我沒有,咱倆爲了讓展品更有吸引力,就可以互相短時間調換一下,我的送去你那展覽,你的拿來我家擺擺,這就是文物交換。”
“要是你的東西多,我還沒有可跟你換的。那我就可以花錢跟你租,回來辦個專題展覽拉動一下人氣,這個就是文物租借。這也是行業内的慣例,畢竟世界上沒有一家博物館敢說自己什麽都有,什麽都是最好的,是吧?”
“這個咱們必須弄嗎?咱小東山這來的人再多也多不到哪去啊?”駱雲峰問。
“咱們的需求眼下肯定是不大,可這些東西一現世,那外面的需求可就大了啊!别的不說,故宮和國博都肯定會找上門來,他們想借或是想租,到時候你小駱能不能擋的住啊?”
駱雲峰皺着眉琢磨了一下,搖了搖頭:“想搶走我肯定是不幹,但是他們要是提出租借,那我估計我是擋不住的。”
“就是嘛。人家大的國家級博物館要是跟你提出合理的要求來,你肯定是沒法拒絕的。除了國家級的,還有那麽多省級的呢,人家找上門來提出要租借兩幅畫一個月,你也不好拒絕吧?”
“省市級的?鎮館之寶我肯定是不借!”駱雲峰說到。
“哎,對喽。所以啊,這第一步咱們得做出一份名錄來,哪些是概不外借的,哪些是可以短期租借的,哪些是可以長期租借的,都得分清楚。”
謝元禮喝了口茶,接着說:“第二步還要定出來租借的價格。什麽品級的什麽價格,什麽租期的什麽價格,國内的博物館租借的價格,境外的博物館租借的價格,都得提前定好了。”
“還借給境外的?”
“除了像柴窯這種鐵定特級國寶,絕對禁止出境的以外,肯定還會有港台,日韓和東南亞的這些儒家文化圈的大博物館提出租借展品巡展的。”
“再有就是交換展品,這個以後再說也來的及。”
“謝老啊,咱們也不差這一點錢,非要往外借嗎?”舒琳問。
“要是能跟國博,故宮這樣的頂級大館經常有文物交流,那是很有好處的!至于會有多大的好處,以後你們自然就能知道了。”
“還有就是我建議你挑着不那麽緊要的,給國博和故宮都各捐幾件。這樣一來是博個聲譽,二來也代表你個人的一個态度。跟絕對的主流保持一個好關系,也是有必要的。永遠都别忘了那句古話,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聽着老人的言語,駱雲峰也由衷的點了點頭:“謝謝老爺子了!那我聽您的。”
駱雲峰想了一下,接着說:“書畫您是最大的行家了,書帖和古畫哪件可以捐您就給選吧。我琢磨着回頭翻翻那一箱古書,在哪裏面多挑些捐了,金錠也可以捐些出來。”
“嗯,咱爺兒倆想到一起了。古書在咱們手上沒太大用處,但是對那些搞學術研究的來說可是寶貝。咱們就以捐古書爲主,書畫和金錠意思意思就行了。”
駱雲峰爽快的回道:“那成,那就按您老說的辦!等會兒我就過去把那箱古書過過篩子。”
對于謝元禮給他的建議,駱雲峰是認可的。因爲在搞高端博物館的這個領域裏,他基本算是小白。老話說的好,聽人勸吃飽飯嘛!
閑着也是閑着,這爺倆兒說幹就幹,當下就跑到地下庫房裏去倒騰了。
這一箱線裝古書,保存的狀況都非常好,連本缺頁掉角的都沒有。前朝雕版的,仁宗慶曆年以後的活字印刷版的,和手寫書大概各占了三分之一。
謝元禮對這些書籍的品評,駱雲峰在一旁聽的實際上有點不明覺厲。他陪在一旁翻看着幾本手寫冊子,就當作是在看書法作品了。
不過翻着翻着,還真讓他找到幾冊好東西。
一冊是範仲淹寫于慶曆三年的《答手诏條陳十事》,也就是後來的“慶曆新政”中提出的改革主張。
還有一冊是大奸臣蔡京所寫的《太清樓侍宴記》。抛開這蔡京的人品不論,他的書法成就還是在米芾之上的,而且他的書法作品存世的也極少。
最讓駱雲峰看重的,還是一本薄薄的冊子。從來都不喜歡标題黨的他,還是被冊子上的三個字給吸引了。這本書冊的封面上隻寫了“尋玺錄”這三個字。
駱雲峰順手把這本冊子裝到了包裏,打算晚上回去沒事兒仔細翻翻。
謝元禮挑挑揀揀的,選出來幾本書是需要留下的,駱雲峰就把範仲淹和蔡京的那兩本也放到了一起。
“行了,其餘這些等回頭就分别捐了吧,可以多捐幾家。到時候好好搞搞捐贈儀式。”謝元禮擺弄了半天也有點累了。
“行,怎麽安排都聽您的!老爺子,那咱回去休息休息吧。”
等中午吃過了章華給做的蒸餃,舒琳也睡午覺了。駱雲峰自己拿出了那本《尋玺錄》坐在桌子前慢慢地翻看。
這本書冊是一位叫李榮的北宋武德司提舉官寫于太宗太平興國三年。記錄的是從太祖即位開始就下令密查的一件事情的具體進展。而這密查的内容居然是尋找失蹤的傳國玉玺!
這可讓駱雲峰大大的吃了一驚!他知道這武德司就是日後大名鼎鼎的大宋皇城司,是類似明朝錦衣衛的直接隸屬于皇帝本人的特務機構。宋太宗趙光義在太平興國六年将武德司改名爲皇城司,此書冊寫于太平興國三年,此時還未改名。
他急切的翻看着書冊記載的内容,越看越是震驚。
書冊中記載了武德司一直在尋訪一個傳言,那就是傳承了千年的傳國玉玺并未随着後唐末帝李從珂在玄武樓自焚而燒毀!
武德司查訪了多名幸存的當年洛陽城後唐皇宮舊人,基本複原了當時的情形。
後唐清泰三年冬,河東節度使石敬瑭引契丹兵南下,兵鋒直指洛陽皇城。等到河東兵和契丹人将洛陽城團團圍死,後唐皇帝李從珂見大勢已去,于是帶着幾位皇後嫔妃與太子李重美一起登玄武樓自焚殉國。
除了皇帝李從珂一家人以外,陪着進樓殉葬的就隻有掌印大太監林秉芝。當時負責點火的皇宮金吾衛和一些宮女太監,都是親眼見到林秉芝捧着傳國玺盒陪在皇帝李從珂身後一起登上了玄武樓。
可奇怪的是,等到三層高的玄武樓燒成了白地,皇帝和其家人都成了幾具燒焦的屍體,可唯獨沒見大太監林秉芝的屍體,也沒有找到燒碎的那枚傳國玉玺!
武德司經過多年尋訪,找到一個當年在宮裏伺候林秉芝的小太監,得知這林秉芝乃是南陽郡淅川人。他原本也是一個會武功的潑皮,十七歲在鄉裏與人争鬥時被人傷了子孫根要害,這才找了門路進宮做了太監。後來竟然一步步做到了掌印太監,并深得唐末帝李從珂的信任。
武德司此後派人至淅川與南陽諸縣尋訪,始終未得這林秉芝的下落。
駱雲峰合上了這本書冊,“林秉芝,看來這老太監應該也是個武功不低的高手啊!這老小子能把這傳國玉玺弄到哪去呢?五代末年到處都兵荒馬亂的,這家夥要是能帶着玉玺逃出被重重圍困的洛陽城,肯定是跑到哪個山溝裏藏起來了。”
駱雲峰把這本《尋玺錄》小心的收好,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舒琳,給她掩好了毯子,然後出了房間。
今天的霧氣很大,這個時候不但沒有消散,反而是越來越濃了。
駱雲峰站在老宅的門口,看着不遠處影影綽綽的村子,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感歎:“這曆史啊,真就像這眼前的迷霧一樣啊,這傳國玉玺現在到底能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