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太皇太後,私人恩怨在家國大事前不值一提,老夫縱然與您不對付,但也不至于使什麽肮髒的手段陷害周家。”
太皇太後眼中露出希冀,“那你……”
“周家自取滅亡,妄想勾結藩王,這與老夫可沒幹系。”
“你胡說,周家哪裏勾結藩王了,他們不過是借了勢打壓你崔家罷了,這麽說來,你是不是連哀家也要定罪?”
崔璇面色不變,看向她,“若太皇太後犯了同樣的錯,自然要一并論罪。”
“你……”
太皇太後氣的不輕,她瞪着崔璇,咬牙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能放過周家?難道那些無辜的小輩們也有錯嗎?”
“他們享受周家帶來的一切,就應當承擔周家犯的過錯!”
無辜的人多了,可那又如何?
殿内一陣沉默,太皇太後與崔璇對峙着,終究是她敗下陣來。
“罷了,我鬥不過你,也沒兩年好活,無論你是因着從前的報複我也好,還是真爲了江山社稷也好。”
她歎了口氣,“就求你給周家留點兒血脈,他們犯錯也有我這個太後的責任,皇帝要怪,就怪我吧!”
崔璇搖頭,“周家平日裏如何,想必太皇太後自個兒也清楚,又何必如此!”
“你不是早就想鏟除周家了麽!如今如意了?”
太皇太後冷笑,她松了身子靠在椅子裏,道:“哀家從此以後不會幹預皇帝半點兒,再不出這仁壽宮半步,不見周家一人,崔卿覺得如何?”
崔璇擡手,淡淡作揖,“太皇太後英明!”
說着,他朝低着頭跪在角落裏的李沅看了眼。
“太皇太後身邊之人也不盡是可信,還望早些處理的好,以免時日久了,真與皇上離了心。”
這話說的太皇太後一愣,立即就朝李沅看去,詢問他:“這是何意,李沅是哀家親自挑選栽培多年……”
“人心難測。”崔璇隻道:“太皇太後當有自個兒的判斷。”
話音落下,隻見李沅大驚,差點兒跪不住。
崔璇沒有再繼續待下去,行了禮告辭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太皇太後思索着他的話,面色漸漸冷凝了下來。
看的李沅是心驚肉跳。
“太皇太後,奴婢絕無背叛之心,奴婢一直忠心耿耿,還望您明察,切不可聽信讒言。”李沅隻管着解釋,推脫着,“定是這崔老先生有意報複,想要除盡您身邊的人。”
任她再如何辯解,太皇太後都沒有回應,隻是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麽。
“太皇、太後……”李沅抖着唇,跪到她面前。
“你跟着哀家有多久了?”
“太皇太後……”她咬牙,“回太皇太後,有十年了。”
“十年啊!”
太皇太後眯起渾濁的眼睛,她想了許多事情。
最終,停留在眼前的人身上,“那你是安化王的人,還是甯王的人呐?”
李沅驚了,楞楞道:“太、太皇太後……奴婢……”
“哀家眼拙,竟還要自己的對手來點撥。”她搖頭,“就隻點來說,哀家輸得不虧。”
“奴婢對您忠心耿耿,太皇太後,奴婢冤枉啊!”
李沅磕頭。
“冤不冤枉,哀家不知,但哀家知道崔璇此人是個什麽性子。他決不會平白無故說這些話,那些個女人間的手段,他也從不看在眼裏。”
是以,那番話并非是有意離間,而是确有其事。
都說最了解彼此的人,是仇人、對手,這話放在她這裏就合适。
捏起李沅下巴擡起,看着她哭得稀裏嘩啦的面容。
“你是誰的人,哀家最後再問一遍!”
眼中已經沒了多少溫度,這樣的太後,仿佛當年那個狠毒雷厲的周氏。
李沅顫抖得不行,她知道殿内已經等候了不少人,就等着将她拿下。
結果可想而知。
牙根微動,她選擇了自個兒了結。
太皇太後并未阻止,眼看着她咬破了後槽牙裏的毒囊,紫黑的毒血立即就從她的嘴裏湧出,沾到了她的手上。
“太皇太後!”殿内的管事太監立即上前,見此拿着帕子替她擦去毒血。
而李沅沒了支撐,也随之倒地,沒過一會兒便咽了氣。
一時間殿内有些淩亂起來。
太皇太後任由着太監給她擦洗完手,良久,才疲憊道:“念在她伺候我一場的份兒上,留她個全屍吧!”
太監應喏,“是,老奴立即徹查宮中其餘同夥。”
太皇太後沒有反對,她伸手扶住上前攙扶的宮女,剛起身卻覺得一陣暈眩傳來。
“太皇太後……”宮女擔憂地喚道。
這一聲也讓她勉強回過了神來,緩了緩,搖頭未語。
身邊最器重之人竟是個有異心的背叛者,怎能讓她不傷心?
她這一生,身爲丈夫的皇帝不喜她,連陪伴了十年的心腹也背叛她,養大的孫子也離了心。
當真是……
一無是處!
除了這個太皇太後的尊榮,什麽也不剩下。
還沒走到寝殿,她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崔璇已經到了西暖閣見到皇帝,兩人說了好一番話,又有太子和謝丕在,皇帝很是開懷。
沒過多久,卻傳來仁壽宮太皇太後鳳體欠安的事兒。
皇帝聞言皺了皺眉,隻覺得又是折騰他的把戲。
是以,隻讓戴義派了太醫過去。
“要用什麽藥盡管用,就讓太皇太後好好待在宮裏休養身子。”
省的再出來摻和。
戴義躬身應下,皇帝見此,再看向太子,“此次周家查抄就由你随同看着,你要記清楚,往後若是必要,對張家也不例外!”
這話令得崔璇頗爲贊同,欣慰地點點頭。
太子自然滿嘴應下,“兒臣明白,他們若敢犯到兒臣頭上,兒臣必定教他們後悔做人。”
皇帝滿意地笑了起來,眼角竟是已經多了幾條細紋。
他感歎,太子終于長大了,隻盼着再過兩年能夠幫他。
“先生和昳中教導的很好,朕甚感欣慰!”
“太子聰慧,隻要法子對,便好教。”
老太爺說道。
這話令得皇帝嘴角一抽,這還是頭一個說太子聰慧,好教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