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奶奶與諸秀離開了,謝夫人撚着佛珠轉了許久,才緩了臉色。
碧珠換了杯熱茶奉上,擔憂道:“夫人,這諸家姑娘回去……怕不是要鬧騰的。”
“随她鬧去,無非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總歸這惡名不能讓貞丫頭擔了,便都由我來擔着。”
說到這裏,謝夫人神色冷下。
她若識趣,自行離開,便什麽事兒也不會有,若還不死心再做什麽手腳,她不介意真的“逼”她去死。
當初與諸家定親,也不過是看着門第不高省事兒,再者謝丕又名聲不大好,并未想過再結什麽門當戶對的人家。
且,門第低些麻煩也少,哪裏想到如今還被纏上了。
依她看,這諸家往後直接斷了最好,什麽還以姻親往來,以故友往來的。
都是謝遷幹的好事。
她恨恨咬牙想道。
這廂,出了謝家,王大奶奶帶着諸秀坐在馬車裏準備回府。
“……過幾日風頭松了,我便送你回餘江,京城哪裏是那麽好待的。”
弄出這麽些事兒,還牽扯進了張家和崔家的争鬥裏,哪裏是她們這樣的人家能頂得住的。
未免夜長夢多,還是趕緊将她這個妹妹送回家的好。
正好也該回去看着她家那口子,免得哪天真“得道升仙”去了。
諸秀沒有接話,隻安靜地聽着,好似并未反對她的決定。
沒過幾日,諸秀命懸一線的事便傳了出去。
王大奶奶急得不行,都要走了,偏偏在這個當口諸秀染了風寒,一病不起。
這一來二去的,就傳成了崔、謝兩家逼得她一個姑娘沒了活路。
盡管派人澄清了,也還是有不少風言風語的。
真真是教她頭都疼了。
就在此時,崔家的帖子卻送了過來,王大奶奶一瞧,歎了口氣。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步,她朝緊閉的院落望了眼。
隻希望她日後莫要後悔才好!
隔日,崔九貞穿戴整齊,命餘嬷嬷和玉煙留在府裏照看,便帶着如雲和兩個錦衣衛出門了。
這幾日宮裏派人來過,隻是好像并未弄出什麽大動靜,也不知那張璟怎麽了。
聽說沒回過家,現下張家正派人找着呢!
當然,這些都與崔九貞無關。
她帶着人來到西街一處較爲偏僻的茶樓,因着地段不大好,生意也清冷,沒幾個人。
開了個雅間,她坐在裏頭吃着茶,靜靜等着。
桌子上還擺了一個玉佩。
若是諸秀在,必定能認出這是誰的物件兒。
崔九貞沒有等多久,門便被守在外頭的楊達和魏勇打開。
她擡眼睨去,入眼是一抹嬌小清瘦的身影,再然後是諸秀那張蒼白的病容。
原本靈動的杏眼也暗淡失了從前的光芒。
丫鬟被留在了外頭,隻見她進來後,福身行了一禮。
“崔姐姐……”說完,是壓抑着的,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崔九貞神色淡淡,讓她坐在自己對面,而桌子上那塊玉佩也順勢落入對方的眼中。
諸秀剛坐下的身子立即站了起來,抓過那塊玉佩,“這、這是……阿弟的玉佩!”
男兒向來不離身的玉佩,如今卻在這裏,諸秀心頭慌了。
“崔姐姐,這玉佩,你是哪兒來的?”
“諸姑娘應該猜到了才是。”
崔九貞彎唇,手中慢悠悠地摩挲着茶碗,道:“聽聞諸姑娘與弟弟自幼相依爲命,感情甚笃。”
諸秀牙齒打顫,抖了抖唇,卻說不出話來。
“甚至不惜一切地想要嫁進謝家,攀上關系,也是爲了弟弟。”
崔九貞嗤笑,“你們家的情況,我都打聽清楚了,若是沒有我,你或許能如願,可惜偏偏有我在。”
這句話像是挑起了她心中的陰暗和不甘,諸秀擡眼看着她。
“堂堂崔氏大小姐,竟也會使這樣的手段,便是如此容不下人麽?”
褪去了那層親近的僞裝,她此時清冷又鎮定。
“這樣的手段?”崔九貞看着手中的茶碗,掀起眼簾,“比起諸姑娘,我這并不算什麽吧?”
“想利用輿論,利用衆人對你的憐憫之心,逼得崔、謝兩家不得不認了你。”
崔九貞擱下了茶碗,搖搖頭,“連自己的退路都斷了,諸姑娘好心性,好手段。”
諸秀抿唇,心中微沉,果然,她都知道了。
可接下來的話,卻是讓她更加震驚。
隻聽崔九貞繼續道:“張璟找上你,原是利用你,而你也知道,便想着反過來利用他,再到我跟前投誠認錯,坦白這件事。如此,我便是怪,也隻會怪那個罪魁禍首。”
“你不僅可以離間我和謝家,和謝丕,還不費一絲一毫就将自個兒擺在了同樣受害者的位置。”
崔九貞笑了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無論張璟這事兒做的成功,還是失敗,你都是雙赢的局面。”她眼含深意,“諸姑娘,好算計啊!”
諸秀捏緊了手中的玉佩,喉頭艱澀,面容也更加蒼白了。
“你……你……早就知道了?”
崔九貞不置可否,“你算計的很好,便是連我也忍不住給你拍手叫好。”
若是旁的人家,必定會被這死結纏住,爲了名聲,也會捏着鼻子認了。
反正不過一個妾室,納了也無傷大雅,況且諸秀的位置還是個無辜被牽連的受害者。
于情于理,到了這步都不該不管。
可惜偏偏碰上了她。
“謝家不會接納你,崔家更不會同意。”崔九貞看着諸秀,“諸秀,你千算萬算,卻算漏了人心。”
諸秀咬唇,到了這節骨眼兒上,哪裏還不知道自己輸了。
且,還是輸得一敗塗地。
“崔大姑娘,我是真的羨慕你,有這樣的好家世,百般不愁,想要什麽,隻一句話便有無數人等着奉上。”
而她,什麽都沒有。
家不屬于她和弟弟,無權無勢,更無所依靠。
“我不是你,什麽都唾手可得,我隻有不斷地算計,才能和弟弟活下去。”她一身的堅強忽地崩塌,“我知道你不喜我,可不這樣,我又如何能走到這裏?”
崔九貞皺眉,“那是你的事,算計他人不過是你爲此找的借口罷了。”
人總會羨慕他人,繼而貪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并且爲此費盡心思,不擇手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