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裏,崔九貞與吳氏一前一後進了雅間,她也不想廢話,直接道:“你找我什麽事兒?”
說着,她随意地在椅子上坐下,如雲揮退上茶的小厮,沒有用茶樓裏的茶水,而是自己帶了茶水。
一套下來,行雲流水,世家養出的丫鬟,普通人家的小姐都比不得。
吳氏看着眼眸微暗,若她有這樣的家世,何需處處委曲求全,任人踐踏。
“今兒個冒昧打攪,是我的不是。”
“直接說事兒吧!”
吳氏咬唇,低聲道:“我聽說,崔元淑救了太皇太後,如今被留在宮裏伴駕可是真的?”
崔九貞揚眉,“不錯,的确是這麽回事兒。”
“她真有那麽得寵?太皇太後很喜歡她?”
吳氏忍不住了,激動地問道。
想想她這麽緊張也情有可原,崔元淑越好,就代表她越不好。
那可是有太皇太後護着的,連崔家如今都不能輕易動得,就更别說她一個小小的奶奶了。
最重要的是,吳氏做過什麽,她自己心裏都清楚。
想到這裏,崔九貞颔首:“不錯,就我看到的來說,太皇太後很是寵她,爲此還爲難我。”
吳氏面如死灰,洩了氣。
連崔九貞都不得不低頭,更何況她,崔元淑的孩子是她做的沒錯,可誰知道一個被趕出家族的孤女會救了太皇太後,如今還被接到宮裏伴駕。
若是等她出來,不,興許不必等她出來,指不定哪天就報複她了。
想到這裏,她忙地身子前傾,看向崔九貞:“崔大姑娘,你一定要幫我,崔元淑不會放過我的。”
“我爲何要幫你?”崔九貞嗤笑,想什麽呢?
“崔大姑娘,你也說了,她讓太皇太後爲難你,又怎會放過你,我隻怕更跑不了,咱們如今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你錯了,我和你不一樣,我們也永遠不會是一條繩上的。”
“崔大姑娘!”吳氏眼睛紅了,“你以爲崔元淑會放過你?再者,她小産的事,别以爲我不知道有崔家做手腳,你若不幫我,我就抖出來,到時候大不了魚死網破!”
崔九貞面色冷了下來。
她眯起雙眼:“你說我崔家做了手腳?”
吳氏冷笑,“怎麽,敢做不敢當?你以爲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她又不傻,怎麽可能沒發現一點兒端倪。
崔九貞盯着她,吳氏也不甘示弱。
她沒有說謊。
崔九貞抿唇,崔家在崔元淑小産之事上做了手腳這是她沒有想到的,就說她自己,确實是沒做過。
她和崔元淑再如何,也沒想過真的對她肚子裏的孩子動手。
不至于如此!
可吳氏的話也不像是假話,既然她沒動手,那是誰?
崔恂,還是祖父?
心中有了猜測,她不想再待下去,隻想快點兒回去問清楚。
吳氏見着她想走,立即就攔住了她,“崔大姑娘,事到如今還裝什麽,咱們對上她可都讨不了好。”
崔九貞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想要保住你的位置和這條命,就大肆宣揚太皇太後要讓王家休了你,扶正崔元淑。”
吳氏雙眼一亮,随即又警惕起來,“這……真的有用?萬一她們真的……”
“那你就洗幹淨等死吧!”
說完,崔九貞不再理會她,拂袖而去。
吳氏想要追上去,卻被如雲隔開,“王少奶奶當心,莫要輕易近身我家小姐,免得被護衛一個不小心傷着。”
吳氏經她提醒,這才看了眼門口守着的兩個氣質陰沉人。
她一哆嗦,隻得咬牙看着她們離去。
崔九貞沒有再耽擱,回到崔家一路就奔向東苑。
老太爺正在院子裏的大樹底下乘涼,擺了盤棋,吃茶博弈,好不悠閑。
突地,有一錦衣衛出現禀報了幾句,老太爺撚着棋子的手頓了頓,微微颔首。
見此,錦衣衛又悄悄離去。
不一會兒,崔九貞的身影出現,隻見她哒哒哒地跑過來,“祖父,孫女有些事兒想問問您。”
說着,她自顧自地坐下。
老太爺落下子,道:“什麽事兒啊?急急忙忙地跑過來。”
崔九貞醞釀了很久的話,這會兒卻突然開不了口了。
張了張嘴,她氣勢減弱,隻道:“本來想先問父親的,不過他今兒個還未回來,所以我想……”
“想說什麽就說,在長輩面前,無需隐瞞!”
老太爺似是鼓勵道。
崔九貞松了口氣,到底有了些信心。
“祖父,我聽說,崔元淑小産一事,有崔家的手筆,可我隻派人打探過消息,并未動過任何手腳。”
“所以,你懷疑是我,或者你父親做的,對麽!”
老太爺神色如常,說話也淡淡的,聽不出有哪裏不對。
崔九貞有些猶豫,難道是父親做的?
“好了,甭胡思亂想了。”老太爺将手中收回來的棋子扔下。
“吳氏瞧着,不大像說謊的樣子……”
她低頭說道。
老太爺笑了笑,點頭:“不錯,這件事,确實跟崔家有關。”
崔九貞倏地擡頭,“祖父,您的意思?”
“是我做的。”
在自個兒孫女面前,沒什麽好隐瞞的。
“爲、爲何?”
她真的愣住了,老太爺在她心中,一直是形象高大,不可逾越的存在。
正直,和善,寬容,毫無世家該有的架子,卻又有名士該有的風度。
這樣的人,怎會扼殺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
而且,爲何這麽做?
老太爺躺在竹椅上,看着天邊的斜陽晚霞。
“祖父不能讓一個可能是崔家的血脈流入外頭,讓人捏住軟肋,這對政敵來說,是好事,對崔家來說卻是禍害。”
崔九貞怔住。
“祖父……”
“貞兒啊!斬草除根,不留隐患,這才對!”
老太爺不待她開口,徑自說道:“你是女兒家,婦人之仁并不奇怪,良善是好事,但也要分人。”
崔九貞低下頭,心中砰砰直跳。
這就是帝師嗎?
這樣的手段和心腸,确實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她甚至,從中嗅到了别的東西。
崔元淑身份有疑不假,溫氏和孫瑞确實有過苟且,但,她長在崔家十幾年,從前也是老太爺的孫女,同樣疼着的。
如今能夠如此果決地扼殺她的孩子,看來,就是抹消她的存在,隻怕也不會手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