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車建春家來到小區外的街道上。
預想當中喪屍滿城的絕美風光并未發生,黑白畫境中黑白色的房屋星羅棋布,街巷上空空蕩蕩,宛如死域。
這般看來車建春妻子的遭遇,大概隻是個例,畫家并未對現實世界伸出太多觸手——原因剛才大廚也說過,就是有關于電風扇的那點事兒。
剛剛走上街道,大廚便迫不及待的拿出漏勺,再次定位畫家位置。
随着漏勺指明方向,大廚身體飄蕩着飛起,陸銘見罷也扛起希望,取出平衡車跟在大廚身後。
黑白畫境内的空氣相當清新,但細細體會,陸銘卻隐隐能品味出一星半點的惡臭味。
随着呼氣、吸氣,陸銘原本淡黃的膚色漸漸發白——這就是被黑白畫境同化的标志。
其腳下影子蠕動,侵入陸銘體内的神秘力量便被排出,但哪怕如此,陸銘在這裏也撐不住幾天時間。
希望更糟糕——陸銘都能看出希望那金色的毛發已經開始發灰,倒是大廚完全沒事兒。
誠如陸銘所言,時間是個問題。
然而還未等陸銘開口,大廚已經不鹹不淡的說道:“時間不是問題。”
陸銘看不到大廚的表情,隻能見到大廚又是一掏褲裆,從褲裆中抽出了那把鏽迹斑斑的菜刀。
他越飛越快,陸銘腳下平衡車時速過百才能勉強跟得上大廚的速度。
一路無事。
陸銘隻是看着前方飛行的大廚,片刻,緩緩開了口。
“小野和小川……”
陸銘話剛說一半,大廚卻猛地揮手。
因爲不遠處,浩蕩鬼氣宣洩開來,直沖向兩人所在之處!
……
大廚的漏勺能夠定位畫家的位置。
畫家似乎也明白,大廚有定位自己的手段。
此時此刻,畫家已經開始晉級,但這不意味着他就隻能被動挨打。
那從城西區方向飄飛而來的鬼氣,就是畫家應對大廚和陸銘的手段之一!
用百鬼夜行不足以形容此景的壯觀。
鬼氣飄搖之中,陸銘能看到打頭的鬼物,長了張與大廚一模一樣的臉——除了通體黑白再無二緻。
不等陸銘開口,大廚已經說道:“畫家的畫奴。畫家能夠将自己見過的鬼物畫下來,從而生成畫奴。”
這手段就突出個高級。
古靈市的鬼物本身就不少,畫家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見多識廣不足以形容,他要是能把每個見過的鬼都畫下來變成畫奴,這一仗可不好打。
大廚卻沒怎麽憂心。
他嘿嘿一笑,提起菜刀。
“這手段有限制的,畫家畫不了兇神,最多隻能畫高等惡靈,但高等惡靈被他畫下來,實力會降低兩級,變成低等惡靈。”
但即便如此,陸銘也有逼數……
看了眼遠方飄蕩飛來的鬼物,陸銘簡單一觀,便數出了其中低等惡靈的個數。
大廚,鬼風,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巨鬼,以及另外八頭散發着惡靈氣息的鬼怪——十一頭……
想想,陸銘開了口:“我應該能搞定。”
兩頭中等惡靈在身,再加上大廚給的超靈buff,十一頭低等惡靈雖然麻煩,但陸銘覺得自己還是可以一戰的。
然而當此言剛剛落下,大廚已經揮刀!
“我找你來,可不是讓你來處理雜魚的!”
話音落,刀光炸裂!
……
陰風席卷吹動大廚的發絲。
他舉刀揮刀,動作一氣呵成,就宛如平時他在案台上處理食材那般。
刀落,後有空間震蕩!
這一霎那,畫家的黑白畫境似地震了一般轟隆作響,天空隐隐約約都被大廚這一刀斬出了裂隙,而直面攻擊的畫奴們更體會到了這一刀的兇殘!
打頭的大廚畫奴身體瞬間被撕裂,如同墨汁一般崩散至四面八方,其身後的巨鬼霎那間分裂成兩半,以傷口爲中心,黑色的塗料肆意揮灑,形如潑墨。
畫奴們的前沖之勢瞬間一滞,大廚卻又已經揮出了第二刀。
隐隐約約的光茫從大廚體内揮灑而出,陸銘能感覺到,大廚的鬼軀似乎有了崩潰的趨勢。
陸銘緊蹙眉頭看着大廚的背影,卻陡然聽得大廚的狂笑聲響徹整個黑白畫境!
“畫家!”
“畫家!!”
“你個小兔崽子藏哪去啦!?”
“你爺爺來找你咯!”
一刀,一刀,又一刀!
刀刀劈開生死路!
僅僅是幾句話的功夫,通向破舊矮樓的大路,就這般被大廚趟開,沿途中所有畫奴灰飛煙滅半點不存。
大廚揚着刀,怒視前方的破舊矮樓,刀剛要落,身後卻陡然傳來力道。
卻是陸銘二話不說拽住了大廚。
這一刻,陸銘眼眸中閃爍着認真之色,他輕聲道:“不至于……”
“至于。”
大廚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清冷。
他再次揮刀,破舊矮樓的大門便這般被轟開,随後,其拉着陸銘和希望一步邁出,便已經走到了矮樓的大門口。
“真至于。”
話畢,大廚先一步走入矮樓。
他身後,陸銘神色平靜,心中卻有複雜。
想了想,輕微的嘀咕聲自陸銘口中泛起。
“你這麽幹,我又該咋整?”
他時刻銘記自己這一次幫助大廚的目的——饞人家身子嘛,這個不丢人。
但此刻陸銘卻陡然發現,自己似乎要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境地。
就這般帶着複雜之情,陸銘尾随大廚走入矮樓,入目處,筆直的長廊便落入眼中。
……
“小子,你叫什麽?”
“小川。”
“嗯,小川……姓呢?”
“沒姓,孤魂野鬼的要什麽姓?”
“奶奶的,這話對我胃口……不是我說你餓幾年了?瘦這樣?”
“好久都沒吃東西了……我以爲鬼不用吃東西的。”
“屁,一看你就是個二愣子……鬼吸鬼氣,食活人怨,你這小鬼不傷人不殺生不吃同類,沒餓死你算你鬼命大。”
“我不傷人不殺生,也打不過别的鬼,活着的時候我不做虧心事,咋死了還得違心呢?這老天要是不給我條活路,這鬼我不當也罷!”
“嘿,你小子有點兒意思嗷……這樣吧,我剛來古靈市,正好缺個幫廚,你要是想混口吃喝,就跟我混,别的不說讓你吃飽是能辦到的。”
“傷人麽?”
“我隻能說不傷好人。算了,髒活我幹總行了吧……”
“那中,我跟你混。”
……
“你這個不行啊,手把子不行,還沒個天賦,幫廚你是甭當了,滾出去幫個跑堂小夥計吧。”
“嘿師傅您這話說得,你确定是我沒天賦,不是你教的不好?”
“滾滾滾。”
“嘿嘿嘿……”
“師傅師傅!你總說我天賦不好,這回徒弟我給您找個天賦好的,他叫小野,今天我去外面碰到的,您看看這小子的天賦咋樣?”
“天賦不天賦的,打眼一瞧也瞧不出個二五六來,這樣,跟我混兩天吧,混兩天就能看出到底是不是個做菜的好苗子了。”
“得!小野,還不趕緊行拜師禮?”
“師……師傅。”
“叫師哥,今個開始我就是你師哥了。”
“哎……師哥……師哥您喝茶。”
“不是我說小川啊,這小野咋好像腦子不太好使呢?”
“師服您别罵,小野不是腦子不好使,就是有點兒怕生。”
“啧啧,我感覺你個混小子好像在騙我。”
“那我哪敢啊……”
……
“那是鹽,這個叫糖,你自己拿舌頭舔舔,味兒不一樣。”
“嘶溜……師傅這鹽不好吃……這糖好吃……”
“哎……不是小野,這糖鹽有别,咱下次放調料你自己品一品行麽,好吃的是糖,不好吃的是鹽,我教你五遍了吧?”
“師……師傅我知道我笨,您别生氣……”
“呼……我!不!生!氣!但你這腦子……”
“師傅我錯了,您别趕我……我不想再被我親人放在冰箱裏了,那裏冷……”
“……”
“這是糖,糖好吃。這是鹽,鹽不好吃。”
“嗯嗯嗯,記得呢師傅。”
“師傅,我鹽糖又放錯了師傅。”
“師傅……”
……
“他倆咋死的?”
“當時那畫家來到明記私廚,就說想畫幅畫,小川不讓他畫,然後畫家就動手了。”
“這小子……平時看上去挺精的,關鍵時刻就喜歡玩兒這不長腦子的活。”
“小野呢?我後廚那個傻子呢?”
“他聽到動靜就從後廚裏面跑出來了,然後就被畫家弄死了……”
“也正常,這倆小子啊,在畫家面前掀不起風浪的。”
“他們死之前還說了點兒别的。”
“說啥了?”
“小川說謝謝你這麽多年的照顧。”
“小野說他跟了你八年了,今天總算放對了鹽糖,還尋思着等你回來之後給你個驚喜……”
“行你别說了。我得去磨刀了。”
……
“今個吃糖醋排骨。”
“不是師傅啊,這不是糖醋排骨啊,這是鹽醋排骨吧,這鹽醋的他不好吃啊……”
“小高啊,你吃不出來好吃那是你功力不行,這鹽醋的,有鹽醋的滋味。”
“這個我還真沒吃出來。”
“多吃兩頓你就吃出來了。”
“對了,這些東西你自己拿着。”
“這都是啥?”
“我的菜譜和部分廚具,這一次我要是回不來了,你就拿着自己琢磨。”
“不是師傅,這打仗之前立flag可不是啥好事兒啊。”
“啥叫flag?”
“就是……就是……”
“算了,甭說,這些事兒别跟陸銘小哥提,那小崽子不見兔子不撒鷹,我也要給他點兒盼頭,省得他不幫我辦事兒……”
“師傅,我倆是一夥的。”
“那你幫他還是幫我?”
“……幫您!”
“這不就得了。”
……
“砰!”
“轟!”
“咣啷!”
整個畫廊裏空空蕩蕩,黑白色的畫奴已經從畫中走出,然後被大廚一鬼一刀砍了個精光,僅留下空白的畫框還挂在牆上。
沒了畫奴的攔阻,大廚就像是頭蠻牛一般橫沖直撞,很快他便走到了六樓。
六樓盡頭處的展廳開着門,視線遠眺能看到一号展廳中,畫家融于巨大的景觀畫内沉睡晉級着。
大廚這一路暴力砍上畫家家門口,速度快到飛起,而這點兒時間,顯然并不足以讓畫家完成晉級。
見罷,大廚張開嘴,狂笑出聲。
“你還想晉級!?”
“得罪了我你還想晉級!?”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咣啷一聲。
二号展廳的大門陡然開啓。
黑白色的畫家從中走出,他凝視着大廚與陸銘,漂亮的臉蛋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時間剛好。”
大廚一拽陸銘,同時伸手一指黑白色的畫家。
“那是你的。”
畫家手攤開一抖,一支畫軸從其指尖抖落,一張黑白色的畫卷徐徐展開。
畫卷中,一名捧着書本挑燈夜讀的男人畫像就此呈現,無需畫家多做其他,畫中的書生慢慢轉過頭來,看向了大廚。
“這是你的。”
畫家笑着這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