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有沒有幽默感暫且不談。
但昨天的經曆已經告訴陸銘,他收服鬼物的進度其實并不樂觀。
曾經巅峰時的近200頭幽魂,僅僅過了三次副本便被消耗一空——而這個可是陸銘近十年的積累……
當然,這個的前提是不談質量。
強行壓制鬼物之道不可取,陸銘一時間似乎也沒了辦法。
直到大廚一句話點醒了陸銘。
“我前天死了幫廚和夥計,幫廚現在有了,但我還差個跑堂夥計。”
“你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不如就留在我這兒幫我些忙,我管飯。”
陸銘稍有些猶豫,見罷大廚嗤笑道。
“我這兒的客人大部分都是些好人,而且他們口中的故事不少……”
“而故事,在書生那裏是值錢的。換個思路想想,與其你自己亂逛,還不如搗騰點兒故事在書生那裏做交易呢。”
陸銘一愣:“他那兒還能換到鬼物?”
大廚攤了攤手,語氣意有所指:“誰知道呢。”
得。
肯定句。
想了想,陸銘主動拿起了抹布。
……
跑堂夥計的工作還挺輕松。
主要是大廚這家夥賊懶,一天也不接待幾個客人——也不知道是本性如此,還是剛剛被畫家抄了家,大廚沒心思做慈善。
總而言之,進入副本之後的第三天,陸銘就在無所事事中度過了。
但要說收獲的話,這一天的收獲還真就比跟女鬼暢聊一夜收獲更大——大廚身爲古靈市三大鬼王之一,高屋建瓴之下,給陸銘講了不少有關于鬼物的“常識”。
“幽魂,厲鬼,惡靈,兇神。”
“這是鬼物的四個等級。”
“幽魂無智,能吓吓人也就頂破天了,從厲鬼開始,鬼物就有了殺人以及幹涉現實的能力。”
“其實鬼物的世界遠比人類更加殘酷。人類還能通過努力獲得階級躍遷,這鬼物啊,誕生伊始就注定了你能達到什麽等級。”
陸銘想到了伢子和牙牙。
伢子的極限是厲鬼,牙牙曾經還有晉級的可能,但現在的極限卻隻是惡靈。
倒是影子是否有極限,陸銘不知。
“惡靈的力量你自己也體會過,如果惡靈對人懷揣惡意,人類無法抵抗。有的惡靈甚至可以屠滅一城,這種級别的鬼物基本等同于災難。”
“兇神則更進一步。所有兇神都能轉化成實體,哪怕你有特殊能力,一頭兇神站在你面前,你都分不清他是人是鬼……而兇神的鬼域更是恐怖莫測,比老子的明記私廚和鬼風的古宅強多了……”
“如果兇神想的話,鬼域一開,殺人就跟吃飯喝水那麽簡單——一頭兇神,就有摧毀人類文明的能力。”
陸銘突然插話道:“你能看出我的共生靈該如何晉升兇神麽?”
大廚搖頭:“這東西外人說不明白。能否有晉級的潛力?能否找到晉級的契機?沒開啓鬼域雛形之前,誰都看不出鬼物是否有晉級兇神的潛力。老子要有這本事,我還能卡在高等怨靈上了?”
陸銘想想也是,思考後又道:“書生那裏應該能換到這個情報吧?”
“能!”
大廚毫不猶豫的點了下頭。
“那兇神之上呢?兇神之上是否還有級别?”
這個問題讓大廚遲疑了一下:“可能有吧……我也不知道,但根據我的觀察,書生似乎已經走上了通往兇神之上的道路……這家夥的實力根本就是深不見底,甚至比高等兇神更強。”
大廚似乎不太想談這個話題了。
說完他話鋒一轉。
“客人上門,你該去幹活了。”
你這話題轉移的很生硬啊老哥……
陸銘也不追問,隻是站起身來迎向門口。
門口處,一名身穿中山裝的老人好奇打量着明記私廚内的一切。
……
這跑堂夥計的活兒,陸銘幹了整整兩天。
期間客人不多,但聊得蠻盡興的——大廚招來的客人幾乎都是善鬼,委托什麽的陸銘沒找到,故事卻撈不少。
尤其那個穿中山裝的低等惡靈,活得年頭長,手上有不少有趣的故事。
但具體是真是假就辯不明白了……
就這般,随着進入副本的第六天到來,大廚和陸銘聯袂走出明記私廚。
站在街道上,陸銘一個電話又把劉江給叫了過來。
大廚坐在副駕駛,陸銘坐在後座跟一家三口擠在一起,希望被陸銘甩給了高義盛——第二撿屎官現在是名副其實了。
一路上劉江顫顫巍巍的,他似乎認得大廚。
幸運的是,眼瞅着這第二次夜宴即将開始,大廚和陸銘都沒有閑聊的心思。
直到鬼出租停在了安江路32号大廈,大廚和陸銘剛一下車,劉江一腳油門便竄沒了影。
兩人也不在意。
登上電梯,刷卡,來到44層,薄霧籠罩之中,陸銘和大廚走入夜宴場地,坐在了3、4号位上。
……
一二号位已經有人了。
熟人。
一号位畫家。
二号位警察。
三号位死神。
四号位大廚。
夜俠和鬼風并未到來,鬼風已死,倒是夜俠可能沒有新故事了,他一個普通人,要能接二連三的參加夜宴,想想其實也蠻古怪的。
而說到這事兒。
陸銘擡頭看了眼警察。
被黑影覆蓋的張明遠看不出個表情,陸銘也不知道這一刻張明遠到底什麽想法——但顯然,他一個普通人連續兩次參加夜宴,這裏面肯定有說法。
但陸銘沒問。
正如同大廚與畫家再相見,絕口不提幾天前的恩怨那般。
有書生在場,夜宴就隻是夜宴,隻是個鬼故事交流會,私人恩怨啥的出了門再解決,沒人敢在夜宴上放肆。
等待了約有五分鍾,又一人走入了房間。
書生擡頭開口:“新人?給自己起個代号吧。”
“食鬼人。”
分不清男女的聲音從食鬼人口中傳出,明明是個新人,食鬼人卻似乎很清楚夜宴的規矩。
他主動來到了陸銘身邊的五号位坐下,對着陸銘點了點頭。
于是陸銘知道這人是誰了……
王泰。
十點一到,大門關閉,書生笑道。
“開始吧。”
“首先是畫家。”
……
畫家并未選擇私聊。
他看了眼坐在四号位的鬼廚,語氣中稍帶了點調侃。
“我今天要講的故事,是一個設局的故事。”
“一個月前,我跟鬼風打了個照面,我想要補全自己的鬼域雛形,鬼風想要一個高價值的故事,我們兩個一拍即合,就把主意打到了鬼廚身上。”
“當然,鬼風這個傻缺自視甚高,根本不知道古靈市三大鬼王掌握着何等力量。他那邊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死是肯定死了。我就講講我在明記私廚裏碰到的那些事兒吧……”
“小川和小野。鬼廚的跑堂夥計和幫廚……”
鬼與鬼的争鬥,在書生這裏才值錢。
畫家乃是高等惡靈,距離兇神隻差一步。
而小川和小野隻是低等惡靈,位階差距相當大——但再大,也總比惡鬼虐人的故事有價值。
畫家一邊說,陸銘一邊将目光移向大廚。
能看到大廚氣得渾身發抖——畫家當着他的面,将自己怎麽禍禍明記私廚,怎麽虐殺小川小野的事講得明明白白,挑釁味道濃的嗆人。
直到畫家講完了,他與大廚齊齊呼出一口濁氣,四隻紅眼相對,仿佛在空氣中激蕩出了火花。
這仇,絕逼是不死不休了……
罕見的,大廚克制住了自己的暴脾氣。
他隻是盯着畫家眼睛一眨不眨——有點兒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味道了。
而書生沒在乎這兩人的恩怨,品味着故事中的内容,想想書生道:“挺有趣的故事,你想要什麽?”
“這個得私聊。”
“沒問題。”
霧氣相連,也不知道畫家和書生說了什麽,一分鍾後連接斷開,書生看向了警察。
“您是想私聊還是群聊?”
“私聊。”
張明遠開口說完,私聊渠道架設,于隻有兩人的環境下,張明遠說道。
“我有兩個故事,能不能一起講了?”
書生:“當然可以,你有一百個都成。”
“這樣啊……”
張明遠嘟囔着,雙唇輕啓緩慢訴說:“第一個故事,發生在五天前的城東區。”
“……”
随着張明遠的聲音緩慢落下,書生換了個姿勢。
這是書生碰到極有趣的故事時,才會做出的肢體動作。
……
張明遠和書生的私聊時間有點兒長。
足足二十分鍾過後,私聊鏈接才挂斷,交易才完成。
書生順勢看向了陸銘。
“您呢?”
“私聊。”
如無必要,沒人想要将有關于自己的故事公之于衆。
私聊頻道建立,陸銘想想開了口。
“我先講一個民國時期的老人的故事。”
這是陸銘當跑堂夥計時,客人給他講的故事。
故事不複雜——就是一名革命烈士英勇犧牲,轉化成鬼的故事,相應的,這故事在書生這裏并不值錢。
陸銘講完,書生語氣不變:“是真的故事,但不值錢,所以你還有别的麽?”
“當然。”
接下來,陸銘講了整整4個“不值錢”的故事,書生也不嫌浪費時間,他就這麽聽陸銘絮叨着,直到5個小故事講完,陸銘最後談及古宅中發生的事情。
毫無疑問,四頭惡靈大戰的故事,是好故事。
直到陸銘口幹舌燥的閉上了嘴,書生這才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
“很有趣的故事,你想要什麽?”
對此陸銘早有腹稿。
“我講了六個故事,能不能提兩個不同的要求?”
書生幹脆點頭:“可以。”
“前五個故事,我想換可以被我拿捏住的幽魂。”
之前陸銘講過牙牙的故事,所以現在他也不怕書生聽不懂他的訴求——畢竟,遠比高等兇神更強大的書生,其威能恐怕遠非陸銘所能揣度。
果不其然,書生幹脆點頭:“要多少?”
“你能給多少我就要多少。”
不就是玩兒虛的嘛?讨價還價呗。
書生沒在意這些小細節。
“100頭吧,不能再多了,你前五個故事就值這點兒。”
蚊子腿再瘦那也是肉。
100頭幽魂,讓陸銘自己去搞那要搞到猴年馬月?
大廚誠不欺我,這夜宴對陸銘來講顯然是個機緣。
看到陸銘點頭,書生手一揮,淡薄的白光便揮灑而出。
整整100個光點紛紛飄來,融入陸銘體内,又被共靈能力所壓制——不同于以往,陸銘能察覺到這些幽魂已經被徹底壓服,就像是陸銘已經完成了它們的委托一般。
陸銘再點頭,書生再開口。
“那麽第六個故事,你想換什麽?”
“我體内有兩頭惡靈,現在都在沉睡,我想你幫我加快他們的消化進度,讓他們盡快複蘇。”
“當然,前提是無副作用。”
大廚要搞畫家,陸銘答應幫忙。
但沒有影子和牙牙助戰,陸銘怎麽幫忙?
他拿什麽幫忙?
這第二個要求,陸銘想要讓牙牙和影子盡快複蘇,以徹底恢複自身戰力。
書生二話不說直接點頭:“沒問題!”
光茫再次湧現,融入陸銘體内。
陸銘能感覺到,影子和牙牙體内那盤旋的龐大無主鬼氣,快速融入兩者體内,僅僅片刻功夫,影子率先蘇醒,實力增強一截——沒達到高等惡靈,但離得不遠了。
緊接着,沒用上一分鍾,牙牙的眼皮便抽動了一下,很快便徹底睜開了眼。
六歲大小的牙牙從陸銘體内漂浮而出,它茫然看着周圍,随後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猛地轉頭撲向了陸銘,鑽進了陸銘懷裏嘤嘤嘤的叫喚個不停。
得。
六歲的身,一個月的心。
将艾比取出塞進了牙牙懷裏,抱着小熊,牙牙呲着牙龈笑得開心,開心沒兩下它便被陸銘重新收回了體内,陸銘再擡頭看向書生,對着書生點了點頭。
“我沒問題了。”
私聊連接消失,書生看向了鬼廚。
“該你了。”
“私聊!”
鬼廚狠狠瞪了眼畫家,進入了私聊鏈接。
五分鍾之後,私聊鏈接消失,書生看向了食鬼人(王泰)。
“你呢?”
“私聊。”
……
除了畫家之外的所有人都選擇私聊——這第二次夜宴沒了鬼風,倒也少了些滋味。
随着食鬼人講完了他的故事,書生幹脆宣布第二次夜宴結束,随着房門開啓,衆人整齊起身,共同走出了房間。
來到電梯,畫家和鬼廚站在電梯兩旁,兩人誰都沒再揶揄誰,隻是沉默着,彼此間的殺意卻越來越濃。
直到畫家刷卡,率先走出了電梯,至此,鬼廚方才輕呼口氣。
“我必須得弄死他!”
沒有沖動,沒有暴躁。
大廚的聲音四平八穩,似乎隻訴說了一個事實。
“好搞麽?”
陸銘開口這般問道,大廚搖了搖頭。
不好搞肯定是不好搞的,畫家現在還未晉級兇神,卻的确強于大廚。但恩怨已結,自是無需再說其他。
“叮”的一聲,電梯停穩,籠罩在四人身上的薄霧盡皆消失無蹤。
陸銘,大廚,張明遠,王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