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粹宮是個二進的殿宇,前院正面五間大房,都是高标準的宮殿建造。
内裏裝潢精美,格局開闊,富有大氣。
寶钗平時都是住在後院,但是今日的荔枝宴,她還是将場地設在了前殿。
當賈寶玉攜手黛玉走進鍾粹宮的時候,宮中所有妃嫔、眷屬,包括大小葉後在内,都已經到場。
沒有過多的客套,賈寶玉讓所有人重新入席,自己則走到正中的禦案前坐下。
寶钗也指引黛玉入席,黛玉正待入座,忽然擡頭瞥了一眼,問:“你坐哪?”
寶钗笑着一指旁邊。挨着帝後禦案的左側方,隻有兩個坐席,一前一後,寶钗指引黛玉坐的,卻是靠前的位置。
黛玉輕輕一撇嘴,“今兒你是東道,叫我坐這兒做什麽。”
說話間,直接退了一步,坐在旁邊了。
同時,她還瞄了一眼賈寶玉,果然見賈寶玉向她望過來,眼中似有贊許之色,黛玉小臉一紅,悄悄揮了揮拳頭,以示不滿。
要是往常,她才不會與寶钗客氣呢!
寶钗見此笑了笑。
她知道黛玉最在乎這些,又最不在乎這些。
換句話說,黛玉表面上喜歡與她争強鬥勝,實則心裏并不将萬事萬物放在心裏,什麽名利,黛玉通通都不在意,人家要的,往往隻是一個态度。
寶钗正是深谙了黛玉的心裏,如今與黛玉相處,越發得心應手。
她甚至心裏覺得好笑,覺得黛玉的性子像貓,隻需要順着絨毛撫,則萬事大吉。說不定撫的人家高興,還能反過來給你舔舔毛毛。
這不,傲嬌的林貴妃,也會主動給她敷面子了。
賈寶玉将這小小的插曲看在眼中,心裏十分高興。很好,這姐妹兩的關系越融洽,距離他的目标達成,時間就越近了。
這般一想,不由得左右看了一眼。
偌大的宮殿正前方,能與他平坐的,隻有大小兩位葉皇後。
見他看去,二人明顯的臉紅心虛,特别是另一側單獨置了一席的大葉子皇後,本來屁股就隻坐了半邊椅子,冷不防對上他的目光,身子一軟,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賈寶玉嘴角的笑意更深。
爲了給她留幾分顔面,賈寶玉随即便移開目光,掃向大殿。
大殿中央留了很大的空地,兩邊各置了兩排長案,與禦案上一般,上面都擺了點心與茶水。
右邊一側,賈母、王夫人、鄒氏等一衆外命婦,瞧見他的審視,都忙露出一些謙卑加讨好的神色,頭也不自覺的埋低一些。
賈寶玉對着她們微微點頭,隻多在尤氏、李纨、王熙鳳幾個身上多瞧了一眼,便看向大殿左邊。
“皇帝哥哥……”
左邊的兩列,很顯然,都是他的妃嫔,除了眼前這個望着他,發出甜膩聲音的雲霓郡主。
這丫頭,以前是葉蓁蓁的舔狗,如今差不多又成了他的了。也不知道這丫頭是存心還是無意,這種聲音和态度,是随便能對男子表露的嗎?
自動略過小丫頭,賈寶玉看向後面。
李靈,阿依公主,甄茯,邢岫煙,尤小二、尤小三,杜秋娘,探春,湘雲,迎春,惜春,李绮,寶琴。
清一色的宮裝美人兒,看去真是賞心悅目。
忽然發現一件可怕的事實……賈寶玉默默點了一下數目,發現一共才十三個人!
就算加上待在錦仁宮待産的秦氏,也才十四個。
怎麽會呢,他堂堂皇帝,天下共主,自認花叢名手,耕耘數年,居然才隻這麽一點妃嫔數量?
不得不說,少了。
看看古代那些有名的皇帝,三宮六院,哪個的後宮不能湊幾十桌麻将?
他這才四五桌都不到。
看了一眼排在後面的幾個甚至都還不能吃的小丫頭,賈寶玉心裏越發對自己不滿。
看來,擴充後宮的事情,任重而道遠,不然萬一哪天進了群,單單說起女人的數量,也在同行們面前擡不起頭來。
嗯,若說他的後宮多絕色……這别人沒親眼看見也未必信啊,所以說,數量這個硬指标絕對不能落下!
賈寶玉看着自己的大小嫔妃們,陷入遐思,腰間被人戳了好幾下都沒有回神。
好容易才偏頭,看着自己的皇後……你戳我上瘾?
“陛下,大家都瞧着您呢,你該宣布開宴了……”
賈寶玉輕咳一聲,偏轉身子,目光已然清正無比。
“每月二十六日,特準後妃親眷進宮探視,既是天家降恩于爾等,許你們略盡天倫親情,也是朕,對爾等的感謝。”
賈寶玉開場的話一說,底下的人便各有所思,有的人忙言說“不敢”,更多的人瞧賈寶玉話未說盡,便沒有貿然插嘴。
“後妃有爲天家昌延子嗣之責,故而其容貌、品性、心智,都十分重要。
朕很欣慰,朕的諸妃,對于以上這些要求,都是異乎尋常的契合。”
這一下,不說底下的十三四個,就連上面坐着的葉、林、薛三人,都感覺臉上有些發燒。
要不要這樣誇人的呀……
可是,瞧陛下的神色,嚴肅而又誠懇,仿若所說真的是事關家國社稷的事,臉上沒有半點輕浮之色,她們心裏便連反駁的理由都找不出來。
大多數甚至還認真思索,覺得沐浴了真理的聖光。
也是呢,世人對儀态容貌何等看重,容貌有缺之人,連官都不能當!而代表天家顔面的皇子、公主們的外貌,那就更重要了。
子女肖母,所以才要求後妃們的容貌一定要出衆,卻不是因爲皇帝愛色……
而且,聽起來陛下喜歡品性純良、聰明的女子,也是,這些對子嗣的影響也很大呢。
“所以,朕今日邀請諸位至此,除了慶賀朕的兩位愛妃懷了龍嗣,也爲感謝諸位夫人,是你們培養教導出這些優異的女子,讓她們能爲朕、爲天家盡忠竭力。”
得益于賈寶玉的正色,使得他的話,竟也顯得十分正經。
賈母等人忙道:“此乃陛下福澤深厚,娘娘們蕙質蘭心,臣婦等人不敢居功……”
聽聽,多像是君臣奏對。
諸妃紛紛含羞低頭,當衆被陛下這般輪番贊揚,她們小女孩家,哪裏受得了。
隻有王熙鳳心裏嗤笑一聲,說的冠冕堂皇,姑奶奶還不知道你,那就是好色!
不過,他這這會兒給老太太她們說這個圖什麽?難道是鼓勵她們再接再厲,再給他培養教導出好的女兒來?
哼,怕是也難。這幾家家裏生的标緻的女兒,差不多都給你掏光了。
賈寶玉一眼看見王熙鳳的表情,心裏暗忖果然沒文化的人最難纏,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娘兒們還是不服管教,是得做個有針對性的調教方案了。
現下不急。
瞥見自己随口一番話達到了預期的效果,連黛玉都隻是凝着眉頭,若有所思,沒有當衆反駁他,心裏老懷大慰,于是對寶钗道:“讓他們将荔枝端上來吧。”
寶钗領命,立馬吩咐左右。
很快,一碟碟新鮮荔枝便被宮女們奉送上來。
其實荔枝隻是宴會的由頭,得益于薛家的惠贈,這幾日宮裏的人,倒是幾乎都嘗過鮮荔枝的味道。
想起薛家,賈寶玉這才發現,今兒薛姨媽好像沒有進宮。
也許是覺得三天兩頭的進宮對寶钗影響不好,她前兒剛回家去。
“邢昭容。”
賈寶玉喚了一聲,底下排在前列的邢岫煙便應聲站了起來。
“你母親呢?我記得上午的時候還瞧見她,怎麽不在?”
岫煙回:“回避下,我母親上午就回去了,所以沒來赴宴。”
殿内雖然有侍女來回走動,但是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還是放在賈寶玉的身上。
見岫煙被發問,不少人都替邢家擔憂起來。
今兒沒進宮便罷了,進了宮,卻提前走了,豈非對賈寶玉不敬?
寶钗笑道:“陛下勿怪,此事都怪臣妾,是臣妾沒有讓人及時通知,等邢妹妹知道陛下要設宴的時候,她母親已經出宮了。爲這,邢妹妹還專程讓人告訴我,叫我不用給她母親安排座次呢。”
寶钗是怕賈寶玉生氣,特意這般說的。
實際上,賈寶玉說要設宴款待衆妃及其眷屬,是當衆說的,岫煙雖然不在場,卻也沒道理滞後太久才知道。
寶钗可以猜測,岫煙是有意讓其母親出宮去的。
所有後妃中,隻有岫煙出自平民百姓之家,其母與一衆貴族、命婦們待在一處,總是顯得格格不入。
她不知道岫煙具體的考慮,也無法評判岫煙的對錯。
但她覺得,岫煙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岫煙貴爲昭容,在賈寶玉如今的後宮中,地位排在前列,是妃位之下第一人,也是唯一一個有特定封号的嫔。
母以女貴,岫煙之母,大可在一衆貴族面前擡得起頭來。
岫煙面上并沒有因爲賈寶玉的問話及寶钗的維護而起波瀾,她就那麽恭敬的侍立,等候賈寶玉的繼續垂詢。
賈寶玉微微一挑眉,看見寶钗等人的神色,知道她們誤會了。
作爲岫煙肚中孩兒他爹,賈寶玉如何不知道岫煙的性子。
别看這丫頭出身低微,表面上又恬淡可欺的樣子,實際上内心有一股常人難以企及的傲氣。
大概是她知道自己母親無法融入“上層圈子”,也不願自己母親平白多招人白眼。
她品性與世無争,并不需要母親結交人脈爲她謀得利益,所以提前支母親回家也是有的。
賈寶玉自然不會因此生氣,隻是心疼岫煙。隻怕她母親未必懂她,心裏還以爲養了個白眼狼,自己出息了都不讓老娘混出圈子去顯擺顯擺……
“既然回去了也就罷了,等回頭朕讓人專程給你母親送一份去也就是了。”
賈寶玉說完這一句,便讓岫煙坐下。
終于瞧向右邊一側,與葉皇後比鄰的元春,笑問:“怎麽不将三公主和五公主帶過來?”
他口中的三公主和五公主,自然不是他的女兒,而是先帝景泰帝所留的兩位公主,也是景泰帝僅有子嗣。雖然并不是親生的。
元春笑說一個在學習禮樂,一個又太過于淘氣,就沒有讓來。
賈寶玉也不多言,順勢就讓人給三公主和五公主送一份荔枝過去,并另裝一盒,給寶靈宮靈靜禅院的妙玉送去。
此時此刻,許久未曾擡頭的黛玉,終于将盈盈的目光瞅向賈寶玉。
醉翁之意不在酒?
賈寶玉對此裝作沒看見。他是真的疼愛兩位公主的好吧,給妙玉送一份去,隻是順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