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你倒是好興緻。”
就在家賈寶玉哼哼唧唧的胡亂“吟詩”之時,王熙鳳從對面走了過來,瞧見賈寶玉這番模樣,便嘲笑道。
賈寶玉擡頭,望了王熙鳳一眼,拱手一拜,問了一聲王熙鳳從何而來,然後便邀請她同往秋爽齋。
“算了,你去吧,你們作詩的事我就不摻和了。”
一聽賈寶玉要去秋爽齋,原本還有意與賈寶玉瞎聊幾句的王熙鳳眼簾一拉,也不說什麽,随意一笑搖擺着美臀走了。
賈寶玉原地轉身盯着看了兩眼。
王熙鳳這娘兒們果然還是記着仇呢。趙姨娘被趕出府,雖然解了她一時之氣,她也沒有私底下再去尋找趙姨娘的麻煩,但顯然心懷芥蒂,因此遷怒探春……
倒也正常,畢竟才正月裏的事,她能這麽快就忘幹淨才奇怪。
“大嫂子,你快也念念林姐姐寫的!”
賈寶玉走進秋爽齋,順着長廊來到桐剪秋風門匾之下,還未進門,便聽得裏面傳來湘雲高興的歡呼聲。
他笑着走進去,便聽李纨端正謙和的聲音念道:
“詠白海棠,限‘門盆魂痕昏’韻,潇湘妃子作: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爲土玉爲盆。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缟袂,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李纨念得頗爲緩慢,每念一句都要頓首,最後歎道:“果然不愧潇湘之名,又是别樣一番心腸。”
擡起頭來,正看見賈寶玉,她又笑道:“得,你可算來了,她們說你要是再不來,就不許你入我們的詩社了。”
衆人原本正爲黛玉詩稿所傾倒,待聽見李纨的聲音才紛紛轉頭。
“二哥哥!”
探春和湘雲頓時過來拉賈寶玉過去,一番讨伐,大抵上的意思便是說賈寶玉來得太遲,要懲罰他。
“要不我自罰三杯如何?”賈寶玉從善如流,呵呵笑道。
“這個時候哪個要你喝酒了,如今詩社已經成了,剛才三姐姐已經做東道,大家開了一社。你既然來遲了,就得罰你多作一首詩。”
湘雲作爲詩社的代表,出面否定的賈寶玉的建議。
賈寶玉笑道:“既然是詩社,需得大家公平公正,你們都已經開始評詩,表示這一社已經完了,豈有爲我再燃一炷香的說法?
不過既然你們不讓我以酒待罰,那我就捐出紋銀五十兩用作咱們以後詩社的社費之用,以作告罪。然後現在我正式提出入社的懇求,不知你們誰是社長,可能允許我入社呢?”
“嘻嘻,纨大嫂子是社長。”衆人一聽賈寶玉如此說,倒也沒過多糾纏。
賈寶玉便對李纨拜道:“不知社長大人可能允許我加入詩社?”
李纨笑道:“我們起詩社本來就是個玩興,要是沒有你這尊大才子壓陣,越發贻笑大方了,我又怎麽敢不讓你入社?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要入社,需得先有一個号,我才準呢。”
湘雲連忙解釋:“我們都有号了,大嫂子自号‘稻香老農’,三姐姐是‘蕉下客’,林姐姐的是三姐姐給取的‘潇湘妃子’,寶姐姐的是大嫂子封的‘蘅蕪君’,我和二姐姐都是寶姐姐取的,我的是‘枕霞舊友’,二姐姐是‘菱洲’。”
賈寶玉一聽她們的字号居然還是這些,微微一笑,也不另動腦筋,随口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取作‘怡紅公子’吧。”
怡紅院,他挺喜歡的。
大家一聽也知道賈寶玉是仿着她們的取法,以地方命名,倒都不奇怪。
“既然如此,怡紅公子以後也是我們詩社的一員了,雖說這第一社你沒趕上,但是等我們的詩評完之後,你還是得另外補一首謄錄下來。還有惜春今日沒來,日後若要入社,也是如此。”
李纨很有社長的覺悟,一言定下規矩。
對此賈寶玉并不反對,隻道:“方才你們寫的詩呢,不知道我可有幸一觀?”
賈寶玉這麽一說,衆人立馬就開始議論,不過較爲統一的觀點還是,潇湘妃子和蘅蕪君所作最佳。
湘雲這次倒不與黛玉作對,反而力挺黛玉居首,自己甘居其下。
不過李纨顯然另有看法,便對賈寶玉道:“正好你還沒作詩,你應當是最公正的,你來說說,她們兩個誰該當第一。”
說着把黛玉和寶钗的詩稿給他遞過來。
之前李纨念黛玉的詩稿之時他已經聽見了,因此隻是掃了一眼黛玉的,然後就看向寶钗的詩稿:
詠白海棠,限‘門盆魂痕昏’韻,蘅蕪君:
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甕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
淡極始知花更豔,愁多焉得玉無痕。
欲償白帝宜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賈寶玉看完之後微微一笑,黛玉和寶钗這兩首詩前世他便已經知道,皆是最具有代表性的詩作。但實話而言,他是偏愛于黛玉這首的。“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這一句他曾會在做其他事情的時候不知不覺的念出來
不過他可不是真正的賈寶玉,隻顧着黛玉把其他人全部忽略,此非處世之道。看着數雙盯着他的美眸,他笑道:“怎麽就知道她們的就是最好的,蕉下客和枕霞舊友你們的呢?全都給我看了之後,我才好作評比呀。”
賈寶玉這麽說,湘雲和探春自然高興了,笑着把其他四張詩稿全部拿過來。
賈寶玉默默看了一遍,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似乎實在猶豫,道:“各位詩翁盡皆才氣不俗,若是定要比個高下,我認爲不若蘅蕪、潇湘兩首居魁,而後蕉下客與枕霞舊友兩首第二,稻香老農和菱洲爲探花,如何?”
賈寶玉這麽和稀泥,衆人立馬不滿。
李纨罵道:“既然是詩社,總要分個高低,要是朝廷科考都照你這麽評比,那成個什麽樣子?”
因此不再參考賈寶玉的意見,以她社長的權威道:“依我說,若是論風流别緻,則潇湘勝出,但是蘅蕪一首更加含蓄渾厚,有身份,當爲此社第一。蕉下客與菱洲二位覺得如何?”
賈寶玉被剝奪評比權,湘雲已推潇湘,故而李纨隻問迎春和探春。
迎春和探春皆道:“稻香老農這評的有理,終是蘅蕪一首略勝一籌。”
黛玉這才道:“我這首原不好,當是她居首。”
聲音清幽幽的,也不知是真心服了還是說的反話。
當然李纨是不太在意的,反正就算以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也是寶钗第一了。
評出魁首,李纨又道:“這是第一社,從今日起,以後每月開兩社,此爲定規,凡社中之人,無故必須到場。除此之外,你們另有興緻要補開一社的,自然随你們的意,就算哪個月日日都開,我也不管你們。隻是我規定的這兩日,你們須得往我那裏去。”
對于李纨的話,大家都是認同的。開社若是次數多了,難免有人覺得繁累,若是長時間不開,又未免有人懈怠,一個月兩次定開,剛好。
湘雲道:“該起個社名才是。”
探春道:“俗了不好,太新也不好,正巧我們今兒以海棠詩開端,莫若以‘海棠’爲名,雖然顯得俗些,但因爲真有其事,倒也就無礙了。”
于是大觀園海棠社正式成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