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賈母由鴛鴦等人扶着,觀賞了一下婆子們擡進來的一盆白海棠花,點點頭,又問:“誰送進來的?”
“是芸二爺。”
賈芸跟着賈寶玉做事,在賈府也越來越被衆人所知。譬如,以前大家稱呼他,多半會加一個“後廊上”這樣的前綴,否則可能許多人都對不上号,如今,卻是直呼芸二爺都沒問題了。
“倒是個有心的孩子。”
賈母也贊了句,命人把花擡到花廳裏去。
恰值王夫人李纨等過來給賈母請安,然後坐着閑話,其間王夫人支走丫鬟們,詢問賈母的意思:
“關于寶玉和林丫頭的事,老太太是如何打算的?”
賈母瞅了她一眼:“你是寶玉的母親,這件事你覺得呢?”
“兒媳覺得,林丫頭是咱們從小看着長大的,模樣自不用說,性子也惹人憐愛,我自然是不反對的,隻是怕委屈了林丫頭,這是一。
另有,隻怕太師府那邊知道了,會不高興。”
賈母道:“任他什麽太師天師,又不是我們家趕着要巴結他們家的,沒得娶了她家姑娘就不許寶玉納妾的!”
王夫人心中一抽,之前不知道是誰聽說聖旨欽定了太師的嫡孫女,高興的什麽似的,如今好了,關系到自己的寶貝外孫女,就開始排擠别人了。
許是也察覺自己的話有些不對,賈母又道:“大不了等葉家姑娘過門之後再讓黛玉過門,如此也礙不着他們家什麽。”
聽聞賈母之言,王夫人也已明白賈母之意。到底賈母還是希望把黛玉留在身邊的。
“既然老太太如此說,那便依老太太的,等葉家姑娘進門之後,就把林丫頭和李丫頭一道娶進門。”
王夫人似乎一切順着賈母的意思,十分恭敬的說道。卻讓賈母眉頭一皺。
賈母心中不悅。王夫人似乎是無心,但她話裏的意思俨然就是把黛玉和李靈放在一起讨論,平等論處。
然而事實是,縱然是妾,也分爲很多種。
最不值錢的自然是什麽通房丫鬟,賤妾,侍妾。
這些都是沒什麽社會地位的女子,甚至本身就是奴籍、賤伇之流。比如趙姨娘、杜秋娘之輩。
區别這些人的,就是良妾和貴妾了。
良妾指的是清白人家的正經閨女出嫁爲妾的,便是良妾。放到賈府這等人家,水漲船高,需得是有些名望的家族的清白女兒才能稱爲良妾。
良妾之上,還有貴妾之分。
王公貴族家的女兒(通常是與夫家門第相若甚至是高于夫家的庶女)若是嫁爲妾,則爲貴妾。
良妾與貴妾明顯區别于賤妾,賤妾通買賣,良妾和貴妾則不可。而且,這兩者通常又稱之爲側室、二房奶奶。
原著裏賈琏偷娶尤二姐爲什麽王熙鳳那麽在乎,就是因爲尤二姐是良妾,是二房,與她一樣可稱爲“二奶奶”……
尤二姐已經是良妾,而林家五代列侯,黛玉還是林家唯一嫡女,她若爲妾,自當爲貴妾!
更别說,黛玉還是賈母的心尖尖,在她心裏,黛玉若是給了寶玉,豈能和其他人一般并列?所以對于王夫人的說法自然不高興了。
不過礙于李靈也是她做主給賈寶玉的,此時也不好說王夫人話裏有錯,因此隻道:“林丫頭的事以後再說,橫豎她們年紀還小,等葉家姑娘進門之後,再議論具體的事宜,也省些麻煩。”
沒有哪家嫁女會希望男方娶一個貴妾先放在家裏的,葉家自然也不會例外。
“是,謹遵老太太的吩咐。”
王夫人微微一笑。
按理說在鐵檻寺停靈也是需要停三日的,隻是賈寶玉又豈會當真在這裏耽擱三日?
作爲一族中人,在他們絕後之後,仍舊給他們操辦了如此盛大的後事,又親自護送他們入葬家廟,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就連之前還自稱是賈珍私生子的賈薔,如今也作爲一個家族普通後輩跟在隊伍裏。曾有族中長輩讓賈薔摔盆送殡的,但是賈薔不答應,說他之前是弄錯了,他就是他爹的親生兒子,賈珍和他半點關系沒有
賈珍可是被削爵了,誰還認他的兒子?要是再受個連累,那多劃不着?
而且,從小有些小聰明的他也知道,如今家族這種情況,以賈寶玉及其直系長輩爲代表的賈家當權者,是不會同意賈珍還有子嗣的。
若是他當真要認,隻怕很快就會被趕出京城
憤恨不平是有的,隻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現在去讓那些人不舒服,他們就會讓他更不舒服,這點道理他明白。
還是守着當前的富貴,以後再憑借這一點,謀點好處爲真。
将賈敬、賈珍、賈蓉、秦氏等人的棺椁下葬之後,賈寶玉命管家留下處理收尾工作,他自己騎着馬駒,立在家廟之外,等着尤氏等人上馬車。
王熙鳳被平兒等簇擁着出來,走過賈寶玉身邊的時候,十分“怨恨”的瞅了賈寶玉一眼。
賈寶玉本沒在意,冷不防一瞧她的面色,兩個黑眼圈,盡管用粉敷過,在她本來光鮮的面容上,仍舊十分明顯。
他忍不住笑道:“二嫂子昨晚沒休息好?難道是太思念秦氏了,呵呵呵。”
聲音自然而然有些得意。
王熙鳳氣短,哪怕她是個小孩子,也知道這是捉弄了别人之後,那種得意暢快的笑!
“小混蛋,咱們走着瞧。”
她低聲罵了一句,不過察覺後面尤氏也過來了,便住了嘴,狠狠的剜了賈寶玉一眼,由平兒扶着上車去了。
“二叔。”
尤氏對着賈寶玉一拜,賈寶玉騎在馬上抱拳作揖還禮。
“二叔可是得罪了鳳丫頭?”
“沒有,不知道誰得罪了她。”
尤氏笑着搖搖頭,沒再說什麽,同樣上了自己的馬車。
如此,等惜春和族中另外一些女眷全部上了車之後,賈寶玉一聲令下,送靈的大隊人馬返程。
不比來時,返程速度快了不少,但縱然如此,等回到伯爵府,也已經是黃昏時分。
阖族中許多人跟着去鐵檻寺,也算是忙碌了兩日,在鐵檻寺那邊吃食都是簡單的素食,如今事情辦完,總得招待大家一頓好的。
這一點,尤氏早已安排好,賈寶玉回榮國府與賈母等請安之後,也就過來作陪一下,略喝了一些酒。
“二叔今晚就歇在這邊吧。”
廊下,尤氏如此對賈寶玉說。
賈寶玉搖頭。
尤氏又道:“那二叔先去正屋瞧瞧,那裏我已經叫二姐三姐她們重新布置過了,二叔去看看,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合意的,回頭我叫人另改。”
“不必了,我相信大嫂子的眼光。”
賈寶玉說着擡腳就要走了。
尤氏見此也隻好作罷,隻是道:“叔叔屋裏的丫鬟還沒過來,叔叔又吃了酒,就讓二姐和三姐她們送你回去吧。”
雖然從兩府中間的角門進大觀園比從外面回去近很多,到底也有不短的腳程。
見賈寶玉沒拒絕,尤氏一邊吩咐尤二姐、尤三姐上前攙着,一邊又叫身邊的丫鬟銀碟和炒豆掌燈。
尤二姐尚行動遲緩,尤三姐見賈寶玉有些醉醺醺的,竟十分可愛的樣子,所以一點也不見外,直接上前攙着他的胳膊,笑道:“你可慢點,要是摔了我們可不負責。”
于是尤二姐也學着妹妹的樣子,從另一邊攙着賈寶玉。
兩個丫鬟一前一後忙着照亮。
幾日前下了一場大雨,這兩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氣,月色如洗,十分清亮,其實不用掌燈也是看得清路的。
不過府裏的這些丫鬟嘛,不用也是閑着,所以倒也沒叫她們回去。
尤三姐似乎十分活躍,抱着賈寶玉的胳膊,名爲攙他回怡紅院,實則借機對他展開問題轟炸。
她姐姐留她們下來看家,所以昨日并未和他們一道去鐵檻寺,她便有許多關于豪族人家殡葬禮儀的疑問。
賈寶玉随意敷衍着回她,實則身上本來就不厚重的酒意早就醒了。
兩個如花似玉的青春妹子一左一右的攙着他,尤二姐且罷,比較懂規矩,尤三姐就少了許多顧慮,隻管怎麽拉着方便怎麽拉,高興了,還抱着賈寶玉的胳膊甩兩下。
賈寶玉忽然偏頭在她耳邊問她:“你可認識柳湘蓮?”
尤三姐一愣:“誰?”
然後偏頭看着賈寶玉,神色就有些變化了。
“你認得他?”
沒理會尤三姐的反問,賈寶玉知道她認識就對了。
賈寶玉也無心去探究尤三姐内心的具體想法,隻是對着她神秘一笑,忽把手一轉,已經挪到了她的腰上,摟着前進。
尤三姐把臉一紅,瞪了賈寶玉一眼,卻沒說什麽,也沒聲張。
于是,賈寶玉如法炮制,把尤二姐顯得略豐腴些的腰身也摟着
兩道青春嬌軟的身子掌在手心、臂彎,行走在月色皎潔的春日夜晚,這種感覺,果然十分美妙。
尤三姐一直偏頭瞧着賈寶玉,待發現賈寶玉把她隻管随意輕薄,半點解釋沒有,眼中閃過一絲薄怒,卻沒發作。過了一會兒,見賈寶玉毫無遲悔之心,她就放棄了探索,扭了一下身子以緩解腰上酥酥麻麻的感覺,然後小聲道:“你怎麽認識柳湘蓮的,又爲什麽問我?”
尤三姐十分奇怪,賈寶玉怎麽會忽然問這麽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
賈寶玉隻是搖頭,盯着她的眼睛,直把她看的腦袋微縮,然後淡淡道:“沒什麽,隻是你們大姐從小對我很好,我把她當姐姐看待,你們又是她的妹妹,也算是我的妹妹。
日後你們若是相中了哪家青年才俊,我可以幫你們做主,風光大嫁。”
尤三姐低聲怒道:“可惡,你都這般對我們了,還好意思這麽說!”
她一把打開賈寶玉放在她腰間遊走的手。
賈寶玉毫不介意的一笑:“當然,你們若是看中我,那感情更好了。”
簡單一句話,算是對她們前後幾次的努力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他答應了。
尤三姐覺得有些跟不上賈寶玉的節奏,反轉太快,速度太急,以緻于她都沒想過來該怎麽應對。
趁着她思考的時間,賈寶玉把尤二姐臀上的手也收走了。
尤二姐的順從,似乎與香菱相類。
“好了,你們回去吧,剩下幾步路,我自己走就好了。”
賈寶玉對尤氏二姝以及銀碟兩個丫鬟說道。
看着她們都停下腳步,賈寶玉轉身大步離開。
他問尤三姐是否認識柳湘蓮,當然是想看看尤三姐是否心怡他。
說起來尤三姐對柳湘蓮的心悅有些奇妙,她就是看柳湘蓮唱過一回戲,就把人家記在心上了,甚至柳湘蓮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和後世的追星一樣
從她的反應看,她應當确實對柳湘蓮感官不一般,否則不會追問第二次。
在賈寶玉心中,尤氏二姝是一對值得收藏的美人。
但是如果人家真有喜歡到死心塌地的男主,他卻也不會硬要橫刀奪愛。天下美人何其多也。硬收一時爽,以後給他戴個有顔色的帽子,卻令人不爽。
至于摸摸腰,在賈寶玉看來不過是無關痛癢的小便宜,就當是她償還這幾次勾引的利息了。
他沒什麽心理負擔,覺得自己做的不對,萬一尤三姐最後真的選擇了柳湘蓮,他這麽做就是對不起人家等等。笑話,遙想後世,隻被别人摸了摸腰的老婆,那可是活化石級别的清純存在
至少,如此美味的一隻蘿莉從眼前飄過,他還給别人保留了原裝正版,賈寶玉其實已經很偉大了。
真要什麽都不做點,實在虧得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