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我就覺得朝廷也沒那麽好,你要是去科考說不定還能考個狀元榜眼什麽的,如今不讓你考了,不說封你當狀元,怎麽也得給你弄個探花郎當當,就像林丫頭他爹那樣。
如今隻是個進士出身,以後你見到了那些及第的,豈不無緣無故便矮了一等?”
王熙鳳聽周圍的人都在贊揚朝廷對賈寶玉優厚,她似乎不這麽覺得,有些大咧咧的道。
賈寶玉也愣愣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赫然長歎道:“以前我不知道貪得無厭具體是個什麽樣子,如今聽了琏二嫂子一席話,才總算是給弄明白了。”
“哈哈哈哈……”
對于賈寶玉“羞辱”王熙鳳,衆人似乎覺得十分暢快,都笑了起來。
賈母更是樂不可支,她對王熙鳳道:“你還好意思說這個話?你們家琏二身上有個什麽功名?見了面又該低幾等?
你不覺得羞臊,還好意思看不起進士出身,當真是笑死個人。”
王熙鳳看賈母笑的這麽開心,她也笑了。
實際上她又如何會真的無知至此?她心中,早就羨慕的要死,可是那又如何?
自家男人的那點功夫她是知道的,去國子監讀書都沒正常畢業,更甭說什麽舉人、進士了。
所以與其羨慕嫉妒恨,還不如趁機再尋尋賈母等人的開心。
眼見這榮國府以後都是賈寶玉的天下了,自家男人靠不住,想要保住在府裏的地位,可不得靠自己努力?
她比以前更加迫切的想要抱緊賈母的大腿。
相比較于女席這邊的歡聲笑語,男席這邊就安靜的多了。
大家看着戲,時不時舉杯喝喝酒,倒像是這邊才是矜持的女席一樣。
賈珍聽着賈母的高笑聲,忍不住道:“咱們家,也就寶兄弟有這般能爲,有他一個,比老太太十個孫兒還要強。
我就看見自寶兄弟回來之後,老太太就沒有一刻不高興過。”
賈赦嘴角一扯:“豈止十個孫子,我看就是十個兒子也比不過了。”
說着,似嘲諷的看了賈政一眼。
以前老太太最疼愛的可不就是你,如今,你也得靠邊站了。開席這麽久,及沒見老太太叫你過去吃一杯酒。
賈政如何看不懂賈赦的意思,他其實也有些吃味,不過随即就坦然,甚至高興了。
有這麽個兒子,便是天天被老太太冷遇,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們這些天天待在家裏混吃等死的家夥,如何知道朝堂上,那些平素與我無甚瓜葛的人,如今都是怎麽稱贊我的嗎?
虎父無犬子!
哈哈,每次聽到,都好開心的說
他這般想着,臉上自然而然就露出一絲洋洋之意。被賈珍和賈赦看見,一時當真覺得酒都不香了。
兩人幾乎都下意識的看向桌上的賈琮、賈蓉、賈薔。
吓的三個遭受無妄之災的人,趕忙低下頭,裝作酒很好喝的樣子,一連喝了十幾口。
賈珍到底比賈赦城府深多了,很快便将放在賈蓉賈薔兩個身上的刀子眼收起,笑道:“不過,咱們家如今倒也算是中興了。
先是出了元妃娘娘,如今又出了一個寶兄弟,都是成大氣候的人。
咱們家除了先時國公爺在的時候,已經快三十年沒這麽揚眉吐氣過了。
這些,都仰賴二叔教子有方,養出大小姐和寶兄弟這樣的兒女來。
小侄在這裏,先敬二叔一杯。”
賈政臉上帶笑,十分豪邁的陪着賈珍同飲了一杯。
酒過三巡,戲唱罷兩出。
賈母因見戲台上的戲子們年紀都十分小,特别是其中一個唱小旦的丫頭,生的十分玲珑俊秀,弱态盈盈,她看了十分喜歡,便讓上來領賞。
“叫什麽名兒?”
“齡官。”
“今年多大了?”
“十歲。”
“啧啧,這麽大點,不錯原籍是哪兒的?”
“我老家是蘇州的。”
“蘇州?倒和黛玉同籍。”賈母又細看了這齡官兩眼,更覺其眉眼、姿态,與黛玉都有幾分相似之處,心下更覺憐愛。
因賞了她兩貫錢,忽問王夫人道:“我好像記得上回蓉兒和薔兒兩個去了趟姑蘇采買女孩子,難道就是她們?”
王夫人笑道:“回老太太,就是她們。已經進府半年了,以前一直在梨香院學戲,如今是第一遭出來唱戲。”
賈母再次點點頭:“半年的時間能學得這個樣兒,實在難得。
她們一個個年紀都這麽小,也不要虧了她們,囑咐她們的教習,少要打罵,這樣有靈氣的孩子,還是要嬌養些好,不要讓她們失了這股靈氣兒。”
“老太太仁慈,回頭我就吩咐下去。”
“嗯。”
齡官自然跪下叩謝,賈母笑着讓她下去了。
賈寶玉坐在寶钗身邊,回頭正看見後院裏,林之孝家的在那探頭探腦,賈寶玉便對她點點頭。
寶钗眼觀六路,察覺到這一幕,便放下茶杯,看了賈寶玉一眼。
賈寶玉笑着與她點點頭,然後起身與賈母笑道:“說到唱戲,孫兒今兒也給老祖宗準備了一場大戲,不知道老祖宗有沒有興趣瞧瞧?”
此話一出,衆人皆愣。
賈母:“你還會唱戲?”
“不是很會,不過這出戲我準備大半年了,應當也有些看頭。”
探春連忙問:“是什麽樣的戲,二哥哥先給我們說說。”
賈寶玉搖頭不語。
王熙鳳偏頭對李纨道:“你瞧,他又要弄幺蛾子了。隻是不知道,這回弄得是什麽場面。”
賈母心情很好,又是寶貝孫兒的提議,她自然不無不可:
“好,今兒我就看你唱一出戲。不過我可說好了,唱的不好,可是要挨罰的。
别以爲你現在做了官兒了,我就不敢罰你。”
賈寶玉笑道:“好。不過,我要請老祖宗一個恩典,便是這出戲,隻能我一個人唱,老祖宗可不許拆台,這一點您老要是不答應,我可不敢開場。”
“哈哈哈,好好好,瞧你的樣子,還怕我搶你的戲不成?我都依你,今兒我就隻聽戲,就算你唱的不好,我也不拆你台。不但我不拆你的台,我也不許她們拆,可好?”
賈母好笑道。
賈寶玉鄭重一拜:“多謝老祖宗。”
然後又對着屏風後躬拜道:“兒子還要請老爺一個恩典。”
外面賈政納罕:“什麽恩典?”
“兒子鬥膽,今日想代替老爺,做一天主。”
“你要做什麽?”
賈政顯然沒有賈母的随分,他做事喜歡究根問底。
賈寶玉想了想,道:“今兒兒子的慶功宴,兒子隻是想代老爺做一天榮國府的主,順道給老祖宗唱一出戲,請老爺成全。”
賈政算是聽明白了,賈寶玉的意思,就是要讓他今兒也聽他的。
“便依你就是。”
賈政雖覺得奇怪,倒也沒覺得什麽不好。
估計,又是想了什麽法子想讨老太太高興吧。
“多謝老爺。”
得到賈母和賈政的答應,賈寶玉嘴角一笑。
哪怕隻是口頭上的答應,今日這戲,便有把握把它唱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