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賈寶玉一邊等待着朝廷的回複,一邊着手處理手中的事務,一點也不敢大意。
當然,與泰安那邊的聯系,也是從無間斷。
這一日,衆人正在一起商議處置一件事情。
便是流民當中,有許多在水患當中失去父母或者是和父母失散的孩童,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拐賣的事。
雖然這樣的孩童是少部分,但在于流民基數太大,數量也不少。
葉皓對此十分憤怒:“這些不當人子的東西,發國難财便罷了,還專挑那些童男童女,賺髒心錢,此等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商陵縣縣尉道:“可是那些買進的人多是城中一些富戶和官紳,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實在不好爲此等小事得罪他們”
“這種事在你眼中是小事?莫非窦縣尉也參與這等買賣當中去,所以才爲其說好話?”
葉皓顯然有些急公好義,對于這些觸及人性底線的事,容忍度十分低下。
窦縣尉不過說一句事實當中的話,就被他怼的啞口無言。
商陵縣令打圓場道:“我給窦大人作保,他絕非那等公私不分之人。”
其實也是,換在以往他們還可能參與其中,但是如今商陵縣攤上赈災這等大事,隻要好好幹,将來縣令和縣尉兩個人肯定升遷有望,何必在這個檔口,在欽差和赈災使的眼皮子底下,幹這種事呢?
“哼。”葉皓冷哼一聲。
他剛一出生便是首輔嫡孫,身份清貴至極,自然看不起這些蠅營狗苟之事。
賈寶玉道:“葉巡按言之有理,此等之事絕非小事。不過窦縣尉所言也是事實,所以,我認爲買方可以不予追究,但是需要讓他們将所買的幼童年紀、性别以及數量等,報與縣衙登記。
以避免他們肆意踐踏性命。
另外,若是日後有父母來尋,官府也能有方法爲他們尋回開釋。
不過,對于那些以一炊一餅行拐賣之事之人,絕不可輕饒。
對于首惡或者有重大劣迹者,必須誅之。從者,就讓他們作爲第一批開運河工的賤役吧。
最後,從今日起杜絕此等事,将所有沒有父母長輩攜帶的孩童單獨設棚赈濟,待此間事了之後,再尋思安置之法。”
商陵縣令立馬道:“上使大人此議甚妥。”
賈寶玉擺手。
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還是要将主要精力放在維穩和赈災之上。
葉皓、王貞等也沒有異議,然後賈寶玉就将此事交給葉皓,讓窦縣尉從旁協助。
縣尉手底下有少量官兵,足以對付地痞流氓。
一事既了,忽聞信使來報:
欽差大人離開泰安,前往曲阜,拜訪衍聖公府去了。
賈寶玉詫異,這個當口,二皇子去曲阜做什麽?
王貞道:“必是殿下在泰安局面不順,所以,想要借助衍聖公府在山東境内的名望,打開局面。”
“那泰安交由何人主使?”
信使回:“山東布政使已于日前到達泰安,預估便是布政使大人來主持。”
商陵縣令見賈寶玉面有疑慮,便道:“曲阜離泰安近,不過數日的路程,誤不了什麽事。”
商陵縣令有一句沒說,衍聖公府作爲孔聖後人所居之地,曆來爲天下士林名義上的領袖,得朝廷重視。
二皇子又是有望繼承大統的皇子,來到山東,自然要去拜訪一下衍聖公府。
若是能得到衍聖公府的支持,二皇子日後登基的難度,又小了很多
賈寶玉搖搖頭,二皇子沒派人告訴他此行的目的,他也沒辦法約束他的行蹤。
但是,他總是覺得,二皇子此行,有些不大妥當。
果不其然,五日之後,一個破天的消息傳至商陵:
二皇子在從曲阜歸程途中,遭遇流民暴動,身受重傷,生死不知。
而暴動的數萬流民,已經将泰安周圍所有粥棚占領,并将整個泰安團團圍住。
一場驚天的禍事,從泰安開始向整個山東蔓延。
賈寶玉聽到這個消息之時,第一時間便是不可置信!
但是,面對一波又一波前來報信的信使,也由不得他不信。
他連夜起身,将整個商陵所有負責人全部召集至縣衙議事,連謝鲸也被他破天荒的招來。
一名二皇子身邊的親信侍衛滿身刀傷的沖進商陵,帶來了确切的消息。
二皇子臨近泰安之時,被泰安流民所纏,其中大有煽動者的存在。
在混亂中,二皇子被一支弩箭射中
幸有五百禁軍将士拼死相護,才将二皇子送入泰安城内,他便是在護衛戰鬥中失去與銮駕的聯系,未能進城,所以才想到奔赴商陵求援。
“諸位大人,泰安被圍,二皇子殿下性命危在旦夕,還請諸位大人發兵救援!”
來人跪地啓請道。
賈寶玉看了葉皓一眼,葉皓則對他點點頭。
他知道賈寶玉的疑慮,這個人,确實是二皇子身邊的親信。
“來人,将這位大人送入後堂休息。”
“大人,二皇子他”
賈寶玉揮手打斷他急切的進言,道:“商陵周圍聚集的流民不弱于泰安,若是貿然行事,令商陵不穩,則我等衆人全部性命不保,何談營救殿下?下去!”
押走此人,堂内衆人面面相觑。
王貞歎道:“不論如何,泰安之變,已然成爲事實,此時該如何行事,老夫也全然沒有了主意。”
賈寶玉忽然沉聲道:“謝遊擊!”
堂下同樣皺着濃眉大眼的謝鲸一愣,因爲一個多月來賈寶玉從來沒有以這樣上峰的語氣叫過他。
“我在呢,賈小娃子,有什麽事你就直說”
賈寶玉眉間一凝,卻知道現在不是和他置氣的時候。
“城外尚餘兩萬多的流民,若是這些人也全部和泰安一樣發生暴亂,屆時,你我都萬死難辭其咎”
謝鲸大怒:“那群王八蛋敢造反?管教我謝某人一刀一個将他們全部結果了!”
再次被打斷說話的賈寶玉心情十分不愉快。
要是換做别的地方,他定然先要把這貨打一頓闆子
實在是太不懂事了!
難怪作爲侯府繼承人,這把年紀了,還隻是一個遊擊将軍
也不與他廢話,賈寶玉直接下令道:“謝将軍,令你手下的将士,從即刻起,将方圓二十裏地所有至商陵的路全部封鎖,不允許一個來曆不明的人進入商陵,以防不測。”
謝鲸沒答話,顯然一時不明白賈寶玉的意思。
商陵縣令及時解惑道:“上使大人這是防備泰安的暴民盯上商陵,派人前來煽動、策反。您還是聽上使大人的命令吧,否則一旦事變,單靠您手底下那些兵将,是擋不住這麽多流民的!”
“本将軍還能不明白這個道理?要你來啰啰嗦嗦,多事兒”
謝鲸是從三品的武将,賈寶玉作爲現在商陵名義上的頭兒,又是他的子侄,聽他的也就罷了。一個小小的縣令,他哪裏願意聽他啰嗦!
商陵縣令被噎了也沒什麽反應,他早就看出來,這個姓謝的,就是一個刺頭,誰碰紮誰。
見謝鲸轉身就要去安排,賈寶玉忽然又道:“且慢。”
“此事謝将軍讓手下的都尉去辦便是,謝将軍還需要留在城内,以作威懾。”
賈寶玉如是說道。
威懾二字在謝鲸聽起來就太順耳了,發出一陣怪笑,好歹應了一聲“是”,然後樂滋滋的下去安排去了。
堂内,賈寶玉問商陵縣令道:“泰安城内,有官兵幾何?”
“泰安雖然是大府,但是身處内地,又無兵事要塞,隻有守備衙門名下有官兵兩千,另有府兵、衙役、稅兵等雜号官兵近千”
賈寶玉點頭,難得這個商陵縣令竟然知道的這麽清楚。
隻是,僅僅兩千官兵,就算是滿員編制,再加上五百禁軍,面對數萬暴民,實力也是懸殊太多啊。
“青州節度使帳下的官兵,戰力如何?”
“青州節度使作爲山東境内唯一的鎮節,帳下一萬餘兵馬,戰力自然不是一般州府守備所能及上使要從青州調兵?”
賈寶玉點頭。
“殿下不能不救,否則便是驚天的禍事!”
二皇子對朝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說,哪怕災民全部暴亂,也不能讓二皇子出事。
至于從青州調兵,隻是因爲青州節度使是離泰安最近的一個節鎮。
在大玄的地方官兵體系之中,隻有節鎮官兵,才能完全算是軍隊。
有的節鎮官兵的戰鬥力,甚至不弱于京營和禁軍!
王貞道:“就算青州有兵馬,可是在沒有殿下命令的情況下,又該如何調兵?
若是要從朝廷讨得調兵命令,時間上,又會拖延太久,要是暴民打破了泰安城,就算調來兵馬,又有何用?”
“隻希望青州節度使能有魄力,直接發兵泰州,這樣就最好了。”
葉皓如此道。
商陵縣令等人都搖頭。
王貞道:“大玄軍制,無令調兵,等同謀反。青州節度使在不确定情況的前提下,是不可能調兵的。”
實際上,就算青州節度使知道二皇子遇刺,也不敢輕易發兵去救。
這種情況下,不動,無過,一旦動了,便容易受人口實。
賈寶玉道:“或許,我可以去試試!”
衆人一愣,商陵縣令立馬反對道:“上使大人本身就肩負商陵赈災重任,豈能輕易離開?若要前往青州,我與王大人、葉巡按等都可以去,唯獨上使你不行。”
王貞和葉皓都點頭,葉皓甚至直接請命。
賈寶玉道:“我有太上皇欽賜龍紋玉佩!”
衆人聳然一驚。
當夜,賈寶玉便帶領十餘騎人馬,從商陵前往青州。
時間緊迫,來不及和葉皓等人周旋,所以直接搬出龍紋玉佩這一點。
至于商陵的事,一個多月來,早已形成制度,隻要葉皓等人按部就班的行事,便不可能出事。
實話而言,民以食爲天,隻要朝廷出錢出糧赈濟,流民也不是那麽容易暴動的。
因爲,誰都怕死。
泰安之事,處處透漏着一股陰謀的味道。
他必須盡快帶兵前往營救。
否則一旦二皇子出事,他們所有這些二皇子黨,全部會成爲喪家之犬。
這已經不簡簡單單是大義了,而是爲了自身的利益,他也必須去救二皇子。
青州路近,雖然有黃河阻路,但他們一行飛騎,就算略有繞道,也不過一日半便抵達青州。
然後,賈寶玉直接去了青州節度使的官營。
雖然隻是三更,但是字數已經超過一萬了。
哈哈,沒想到我這條鹹魚也能日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