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後院廚房,葉晧吩咐廚娘多備幾樣菜色,今晚府上留客。
其姐葉蓁蓁領着丫鬟走過來,問道:“爺爺要留景灏表兄用晚飯?”
“嗯。”
葉晧點點頭,又道:“還有子衡。”
“子衡?”
說完瞧葉蓁蓁眼中露出疑惑,便解釋道:“子衡便是賈兄弟,今日祖父剛給賈兄弟賜的字。”
葉蓁蓁才學秉承祖父,不弱其兄。
隻聽葉瓊爲賈寶玉所賜之字,便能明白幾分賈寶玉在葉瓊心裏的感官。
想起年前祖孫兩人閑談之時,葉瓊給她說過的話,莫名覺得有些心慌意亂。
葉晧正人君子,心思純然,并不了解女兒家的心思,因思祖父的用意,他忍不住勸道:“子衡無論才情或者樣貌,皆在人上,更兼性情難得溫和謙遜。
祖父也是瞧遍了京中俊彥,才相中子衡一人,姐姐何不順從祖父之意,也算是全了他老人家一片慈愛之心。”
葉晧雖說的溫和,卻也令葉蓁蓁身邊的貼身丫鬟露出神秘的笑容。
葉蓁蓁頓時豎起兩道黛眉,單手準确揪住葉晧的耳朵,嘴裏斥道:“祖父之意,我怎麽不知道祖父什麽意思,小晧,你給我說說?”
威脅恐吓之意明顯。
隻是若是這番場面被外人看到,不知跌落多少眼鏡。
葉蓁蓁,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名門淑女……
“姐姐快松手,其他人看着呢。”
葉晧告饒。
兄妹兩父母早亡,從小感情深厚。
葉蓁蓁環顧四周一下,除了自己身邊的丫鬟,哪裏有其他人?
不過她還是放了手,道:“你還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去爺爺身邊伺候!”
“就去,就去……”
葉晧揉了揉耳朵。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姐姐揪耳朵,察覺到上面傳來的痛意程度,他能準确感知到葉蓁蓁的“憤怒”程度,因此也不敢再多言别的,捂着耳朵走了。
他這般慌不擇路的模樣,令目睹的丫鬟發出一串淺淺的嬌笑。
“靜姝,你叫人把青宵搬到花園裏去。”
“小姐今日怎麽想着要到花園裏彈琴?”
丫鬟靜姝聽聞葉蓁蓁的話後,略顯詫異,忍不住出言問道。
葉蓁蓁隻是看了她一眼,靜姝立馬嘻嘻一笑,屈身一禮,然後轉身離去。
葉家的廚房不算寬闊,隻有幾位廚娘,此時正在裏面忙着摘菜、生火。
看見葉蓁蓁走進來,紛紛起身問候。
“小姐今兒又來爲老爺炖湯?”
“嗯。”
“呵呵,小姐對老爺可真是用心孝順,老爺有小姐這樣的孫女,真是有福”
一婆子奉承道,然後揭開旁邊一籮筐内,翻找了一下,遺憾道:“我倒忘了,龍骨沒有了,我這就出去叫人去藥膳房給小姐買一些回來。”
“不用了,今日不做龍骨湯。”
葉蓁蓁走到竈台之後,瞧了瞧竈上廚下的食材,點點頭道:“有這些就夠了,李媽媽,你再給我取一些紅棗、黃參還有幹桂出來。”
“好勒!”
被喚作李媽媽的婆子笑聲應道。
小姐姐神仙似的人物,卻也不避廚房的繁瑣油膩,時而會來給老爺和少爺做些膳食。
她們幾個管着廚房的婆子私底下都盼着小姐經常來,别的不說,給小姐這樣一舉一動看起來都那麽好看的人打打下手,對她們而言,也是一件莫大榮幸的事。
在葉府度過了一個簡單輕松的下午,黃昏之時,葉瓊吩咐,讓兩人留下用了晚飯再走。
賈寶玉此時雖已有歸意,但是見二皇子都沒說什麽,也隻好留下。
不過卻也遣人出去,告知李少遊等人,他一時半會不會走,并讓他們去附近的酒樓飯館用飯。
二皇子因笑道:“子衡待下,未免體恤寬厚過甚。”
賈寶玉搖搖頭:“又無要緊之事,何苦讓他們餓着肚子在寒風中等候?”
葉府人丁單薄,家人不盛,并不像賈府那樣,有足夠多的地方安置賓客的随從。
加上二皇子的儀仗随從又甚多,所以都在府外等候。
二皇子笑了笑。
恩重難收,待下太寬厚,家人難免放肆。
體統和規矩,是維護上下尊卑的必要手段,不容毀壞。
不過,轉念一想,二皇子又覺得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一個太完美的人,雖然難免容易令人産生那麽一絲嫉妒,但是,這樣的人,用起來無疑也是放心的。
一個沒有冷硬心腸的人,終究隻能居于人下而已。
夜幕逐漸降臨,葉晧前來引二皇子、賈寶玉兩人入席。
小宴設置在後院當庭,十分清幽安靜的所在。
剛跨過儀門,忽聞陣陣清幽雅淡的琴音從後院傳來。
二皇子腳步頓時放慢,凝神側目,顯然是在用心傾聽。
葉皓恐賈寶玉不解,便解釋道:“必是家姐在花園弄琴不是在下鼓吹,家姐的琴藝,京中名媛淑女,少有人可及,就連琴溪先生也說過,家姐的琴聲,空靈镌逸、缥缈無塵,非是常人可以彈奏出的。”
“如此,在下倒是有耳福,可以聆聽仙音了。”
琴溪先生,宮廷禦用琴師,這一點連賈寶玉都知道,也看過他的演奏。
不得不說,其人頗有仙氣,撥弄起琴弦來,與他的琴聲仿若融合在一起,渾然天成,聽其一曲,确實是一種享受。
然而弄琴對于時下之人來說,卻是一件奢侈的事。
因爲大家族中,家中多有長輩,撫琴雖是雅事,然而卻極易驚擾别人。
若是下人就罷了,像賈府這樣長輩衆多的門戶,确實沒有給人學琴的環境。
所以賈寶玉這一年來,除了在宮中和二皇子府上,少有聽人撫琴。
如今驟然聽得這樣悠揚的琴音,特别是知道撫琴之人乃是一位絕色佳人,心中自然也是舒暢的。
二皇子眉頭微拉,回頭看了葉皓兩人一眼,似在責怪他們不該說話,擾了他聽琴。
一時進入院内坐下,因爲葉瓊還未出來,所以三人也隻是候着。
此時,這從後面聲聲傳來的琴音,倒正好成了消磨之物。
一時琴音止了,三人怅然若失。
二皇子道:“其音幽然,似山間鳥語,如怨如慕,欲語還休。許久未曾聽聞表妹奏琴,誰知她的琴藝越發精湛天成了。”
賈寶玉因爲心知二皇子愛慕葉蓁蓁,此時識趣的不說什麽,把評判的機會都留給他。
葉皓因爲是自家姐姐,剛才已經誇過一次,現在再誇,難免有“王婆賣瓜”之嫌。
可惜二皇子也非專營奉承之人,誇贊了兩句,也就不好意思再說了。
于是三人相顧無言,竟不知說什麽好。
幸好葉瓊并沒有太讓衆人就候,适時出來。
三人起身行禮。
此時的葉瓊已經換了一身常服,雖然七十來歲的年紀,精神看起來倒也頗顯矍铄。
“都坐吧。”
衆人方坐,卻也沒動。
葉瓊笑道:“老夫好酒,但有濁酒一杯,自當慰懷。你們三人年紀相仿,就不必在意我了,言笑随意。”
說完命人取酒來,隻是低頭之時,看見桌上的菜色,忽然一笑。
自家廚娘貫做的菜色什麽樣,他很是清楚。
眼前這桌菜,倒更像是出自孫女蓁蓁的手筆。
心中忽然明白什麽的葉瓊自然不會讓孫女的心意埋沒,正好丫鬟們端着一罐湯上來,葉瓊便喚住其中一人,笑道:“今日小姐可曾進過廚房?”
“回老爺,小姐今兒不但進過廚房,還在裏面忙了一個下午。廚房的李媽媽都說了,今日的菜,大多數都是小姐親手做的,她們隻是在旁幫襯。”
“呵呵呵。”
葉瓊笑了起來,回頭沖賈寶玉道:“子衡莫要見笑,皓兒他們父母去的早,這些年都是他們兄妹兩個照顧我。
特别是他姐姐,知道我身子不好,竟自發去學習藥膳之道,時常爲我弄些滋補的湯膳,一來二去,她自己竟也會了些庖廚之道。”
葉皓也補充道:“是啊,不過姐姐她平時除了給爺爺熬湯之外,也不會親自下廚,就連我也很難吃到她做的菜,今日怎麽會有興緻了?”
二皇子面色寂寂道:“是呢,我這也是第一次嘗到表妹的廚藝,今日倒是沾光了”
賈寶玉心頭一跳,暗罵葉皓,不會說話就不要說,這不是把老子往絕路上逼嗎?
賈寶玉可不愚鈍,看葉家祖孫兩個對自己的态度之和善,再想起之前二皇子的表現,他哪裏還能不明白其中的那一絲意味。
可是,二皇子分明還坐在這裏呢!
這不是往他心裏塞刀子,也就是往自己身上紮刀子嗎?
不說他早就已經心有所屬,單是一個二皇子杵在那兒,賈寶玉就不敢接受葉家的這份好意。
開什麽玩笑,連他都是二皇子的人,和二皇子搶女人?那不是茅坑裏面打燈籠不是!
難怪,之前二皇子要說那番什麽愛而不得的話,原以爲不過是宣洩,原來,是在提醒他,也是警告他,要懂事
雖然想起來心裏不是那麽痛快,但是賈寶玉也知道二皇子已經很委婉給面子了。
換做是他,若是知道林如海要把黛玉許給别人,他怕是弄死對方的心思都有了!
這個坑,絕對不能跳。
至于說什麽辜負美人恩之類的話,賈寶玉覺得那是不存在的。
雖然人家爲你做了一桌菜,那就比如後世相親,不管喜不喜歡,總得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或是帥帥氣氣的,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露出來不是?
就算不能成功,也得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不是?
所以,面對三人的話語,賈寶玉似絲毫意思也體味不到,還笑着對葉瓊道:“葉小姐之孝心,令人心生敬佩,也令學生慚愧不已。
說起來家中老祖宗對學生也是疼愛有加,學生卻不知道如何回報一二。
看來,回去之後學生也得學學廚藝,也做一桌這樣的飯菜,孝敬她老人家。”
葉瓊眉頭一皺,心說:子衡看起來聰慧,焉能愚鈍至此,難道,是因爲他年紀尚小,還未思及兒女之事?
倒也正常。
婚姻大事本來也是父母之命,他無暇念及也是有的。
自己叫他過來也是爲了再面對面仔細的了解一番,至于婚事的事,他從未想過與賈寶玉提。
隻要他覺得時機成熟,自然會親自向賈政提及。
那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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