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哪一個點都有着完美的解釋,所以才讓我疑惑。”
長言突然伸手叩住了她的袖口,似水般的目光流連在她的臉上:“你如果信任我,可否讓我也使用一次祝由之術?”
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儲物的罐子,誰都想來看看她裝的是什麽。
“我……”
“不願意也無妨,你且慢慢說,我也慢慢聽。”
罷了,反正現在也就這樣,讓他知道就知道吧,總不會現在又會四散魂魄再搞出一個落羽來。
“來吧,故事太長,我懶得一一細說。”
長言淡淡地笑了一下,擡手指向已經閉上雙眼的她的額頭,随着水流滲入她的記憶,他的臉色也越來越沉重。
他看見了洪荒,也看見了荒古,甚至從上古看到了她毅然決然地沉沒在東海之濱。
而他,居然是這場悲劇的罪魁禍首。
作爲一個足夠通透和善良的神祗,也作爲她的師傅和親人,他竟然硬生生地将她拉入萬劫不複之中,還造出一個落羽來?
這是神幹的事?
難怪初見時,她會躲避着自己,甚至排斥着與自己接近。
看着她如今光潔的額頭,長言慢慢松開手:“過得這麽苦,爲何不願意讓我知道。”
“我想你活着。”
“香……”他頓了頓,還是有些不習慣這個稱呼:“你成功了,成功地扭轉了時間,也成功地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因爲你而變得美好起來。”
“我……成功了嗎?那爲何我還保留着記憶,這個世界也找不到另一個我?”
“因爲你就是崖香啊……”長言微笑着看着她:“這世上隻有一個你,你要哪兒找另一個?”
“那記憶……”
“是你締造了這個回轉,也是你賦予了很多人生機,所以天地庇佑,你帶着你自己回到了一開始的地方,重新開始了作爲崖香上神的生命。”
長言的話句句都落在她的心上,正如異世錄所說,這是上天的饋贈,也是她的新生。
在這個她最渴望的安甯世界裏,隻有她帶着記憶而來,行走在所有人的前方……這一切隻是因爲她在東海之濱做的事成功了。
之所以沒有找到另一個自己,那是因爲在這個世界中,隻能有一個崖香上神。
所有的問題和困惑迎刃而解,她終于釋懷和展顔,原來菘藍說的都是對的,這裏就是新生活的開始。
“我明白了,謝謝你。”
撿了一塊點心放在嘴裏,她終于有了胃口用些東西。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放下?”
“你指的是……”
“放下從前,放下愛恨,也放下非要改變一切的執念,隻爲你自己随性而活。”
崖香慢慢地擡眸看着他,果然不一樣了,水神竟然也能對她說出随性、爲自己而活這些話。
見她有些愣神,長言不得不再次擡手握住她的手腕,想要以她熟悉的方式給她一點安全感:“既然所有的人都還在,所有的願望都已經達成,你爲何不放手呢?”
“放什麽……”
“放手去活……從故事的開始就已經改變,那麽結局也定不會相同,所以你不必再強迫自己不去做什麽或者非要做什麽,而是選擇放手,放手讓一切都去自然發展?”
執念,真是一種會令人魔化的東西。
這句話,她到了此刻才算是真正明白。
長言看得比她通透,所以一語中的地将她的心事點穿,不論是在逆轉時間之前,還是之後,她總是在刻意去回避和改變,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原有的一切。
可是在這個過程中,她隻忙着去救贖别人,卻忘了最該被救贖的卻是自己。
那些痛苦的泥藻總是纏繞着她,讓她不敢喘氣隻能前行,而也正是因爲這些捆綁,讓她束手束腳,無法活出真正的自己。
而如今,别人的重生了,而她也該重生了。
“如果這一次還是重蹈覆轍的話……”帶着最後一絲不甘心她小聲的問道。
“你已經做出最大的努力了,得到什麽結果都該是每個人自己的造化,與你無關。”長言順着她的手腕而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别什麽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謝謝你今日之言。”崖香突然擡起頭看了看天,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我受益良多。”
見她的眼神明朗,神情也輕松了許多,長言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氣,終究還是沒有辜負黑無常所托,他圓滿地完成了任務。
隻是她的記憶太兇險,饒是他這個見多識廣又是上古水神轉世的神明也歎爲觀止。
到底是經曆了些什麽,才會讓一個功績斐然的上神變成如今這模樣?
雖然他不覺得自己是她記憶中那個神,但既然擔了這件事,就有義務去妥帖的完成。
他博愛衆人,自然也包括她,隻是沒了那泗水河畔的傾心一顧,他終究還是不會在偏愛于她。
這也許是對長言和崖香這師徒二人,最好的結局。
“去吧,别刻意回避,也不要害怕失去,好好地享受你用性命換回來的新世界。”
他微笑着目送她,看着她火紅的衣角漸漸消失在視線裏,不禁垂眸低聲說道:“是真是假又如何,哪一個世界又怎樣,過得快活才是你要走的路。”
這是他能替她想到的,最好的結局。
慢慢走出神界範圍,她一眼就瞧見了不遠處的菘藍,他依舊還是那副模樣絲毫沒有更改:“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你一直在這裏等我?”
“嗯,感覺到有神族氣息歸位,就知道是你回來了。”
此刻已經盡數釋懷的崖香突然笑了起來:“你作爲一個魔君,難道不應該好好待在魔君殿處理事務嗎?”
“以前就是太重視魔界,所以丢了不少東西。”菘藍見她恢複了爽朗,便知道她已經解開了心中的疙瘩,所以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話說赤雲殿你還沒看完呢,要不要去細細地檢查一下,看看還差些什麽東西?”
“也好。”
見她不拒絕,菘藍突然也有了勇氣,對着她的背影輕聲說道:“我好像從未告訴過你,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