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從那之後開始,她遇到了更多的人,身邊也越發地熱鬧起來。
可是時至今日,卻發現失去的卻要比得到的還多。
似乎每個人的來,都隻是爲了短暫的停留,而隻要決定了要走到她身邊的,也注定會離開。
她沒能留住其中任何一個,但卻送着他們離開。
長言站在洞口處看着她的背影,心裏也是矛盾四起,也許自己當初将她與别人隔離這個決定,就是從心底裏害怕看到她失去時的痛苦吧。
她鮮少有将情緒外放的時候,更多的是将那些情意埋藏在心底,隻是到了該割舍時,那些痛楚才會從心内以鈍刀割肉的方式突破出來。
他不敢上前安慰,隻敢守在一旁陪着,等着她的情緒能被清風消化。
隻是這些悲傷還沒過去,尚景就已經帶着人來了。
有些猶豫地看了崖香一眼,他還是鼓足了勇氣走上前去:“玉狐乃我神族神獸,留在神界安葬才是常理,若是上神有意帶走也無妨,但還請将落羽交出來以做交換。”
“我以爲你和玉狐也算有些情分,沒想到你竟然會說這話。”她沒有回頭,隻是冷淡地回答着。
“我也是出于無奈,隻要上神肯交出落羽,我自然會像從前那般對待上神。”
長言有些無奈地扶了扶額,本來他都打算好了要替落羽擔了這個罪名,哪知道就出了玉狐的事,這下怕是真的無法調節這個矛盾了。
“天君,你是不是覺得本尊素日裏的态度太過友好了?”
本就因玉狐的死而心中悲憤,如今這樣一激,更是讓她垂在袖口中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就連額頭上的黑氣也開始肆意翻湧。
“你别再刺激她了。”長言急忙攔住還想說話的尚景:“再逼迫下去,隻怕她真的會徹底成魔。”
“現如今我也管不了這許多了,我父親的死我一定要讨個說法。”
“你的父親的死你要讨個說法,那我身邊這些人的死我是不是也要讨個說法?”崖香突然準過身,洶湧的魔氣從她的眼睛裏滲透出來:“若不是你的父親與言焱勾結,他們就都不會死!那我是不是也應該殺了你洩憤!”
“香兒……你冷靜一點……”長言柔聲安慰道。
“冷靜?”崖香指着尚景的鼻子幾乎是用着最沉重的聲音說道:“我就是太冷靜了,一直都不願将你和你父親淪爲一體,就是這樣才縱容得你父親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我下手,這才讓染塵和玉狐都無辜枉死!”
尚景也是被她的話給震住了,爲什麽這些事又回到了他父親的頭上?
他一直都不肯相信自己的父親是那樣不堪的人,即使是在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迹之後也仍然是堅守初心。
可是崖香的話卻讓他有些動搖了。
他自幼是聽着崖香的故事,看着關于她的話本子長大的,也在後來跟随了她很長一段時間,自然是知道她的爲人。
雖然有時候會有些隐瞞,但她絕不會亂潑髒水,更不會主動去害人,每每都是事情撞上了她,這才被她出手解決。
但就是這樣的她幾乎是目眦欲裂地說出這些話,才讓他不得不撼動。
他承認他心中那些堅固的堡壘出現了裂痕。
“即便如此,也不該是落羽來動這個手……那可是我的父親!”
“難道染塵和玉狐不也是我生死患難的朋友嗎?”
尚景再是無話可說,隻能是憋着氣轉過身:“無論如何,我都得要個說法,否則良心難安。”
長言将崖香拉開了一些,鎮定自若地看着尚景:“天君,既然這件事你要個說法,那我現在就給你一個說法。”
“水神這又是何意?”
“崖香是我的徒弟,而落羽不僅僅是她的徒弟,更是由我的一魂一魄所造,那麽他們無論做了什麽,都是我的不是。”
“長言……”崖香的已然攥成了一個拳頭:“這件事與你無關。”
“我今日便再此擔了這一切,無論是崖香還是落羽,他們的罪責由我來擔,責任由我來付。”
尚景稍稍有了些松動,就像他不敢真的和崖香動手一般,這個水神他更是忌憚。
不僅是忌憚他的能力,更是害怕他的心思謀算,要知道當初知道那些真相時,他着實是被吓得不輕。
“水神何必要如此?”他忍不住給着他台階下:“要知道水神可是這神界的支柱,更是震懾天下的神祗,你應該是清白無暇的存在。”
“縱是美玉,也難保沒有裂痕。”
“沒有人可以爲别人的事情負責,你不行,上神也不行,我隻要落羽。”
崖香已經不再打算搭理他,反正長言能拖住他,也會讓他不敢動,所以直接躍身而起來到了玉狐的身側。
這身狐狸毛是長言用靈力爲他續上的,所以看起來有些“油光水滑”,也沒有他之前的靈動,但好歹算個全屍。
“玉狐,我來給你收屍了。”她一把将玉狐托起抱在懷裏,輕輕地摸了摸他已經沒有了溫度的頭:“現在摸你的頭,你不會再嚷着說不能摸,會變笨了吧?”
直接化爲一道閃電離去,根本來不及阻止的尚景紅了眼:“水神如今倒是和她默契十足了呢,就是不知你們往日的那些事情該如何清算呢?”
長言不以爲意地笑了笑:“要清算的都是孽債,我與她隻有共渡的恩情,無需計算。”
因爲尚景已經看到了水神打出的結界,一時半會他是真的沒法追上崖香,而且一旦崖香回到了地界,他就更沒辦法去讨債,所以隻能暗自咬了咬牙:“好啊,且看之後我們到底誰能赢!”
一路奔馳回地界,崖香直接到了鬼君殿之中,她幻出一個紅木盒子将玉狐放進去,然後以靈力打入地底深處。
“你既已是我的神獸,就該長眠在這鬼君殿之中。”
落羽一直都守在門外,從她去神界到回來都絲毫未動,雨已經停下了,地上的積水也已經消散,但他總覺得真正的風雨還沒有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