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香微微勾了勾嘴角,他瞧見異世錄在她手上沒有一絲驚訝不說,還知道用什麽法子去嘗試,果然不簡單。
隻是他現在靈力受阻,又有蠱蟲在身,所以即便是弄得滿頭大汗,也沒法讓異世錄開啓。
“罷了,這個東西還是我先留着吧。”她将冊子拿了回來,看了一眼連嘴唇都蒼白起來的長言:“玉狐,替他擦擦汗。”
“哦……”
異世錄暫時是沒辦法開啓了,但是她心中總有憤懑驅散不開,所以當下便做了決定,要下去将地底的東西給滅了。
隻是她的念頭剛起,還并未有動作,門外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客官,還請開開門!”
是掌櫃的聲音。
李漫辰得到崖香的示意後走過去打開了門,就見那個掌櫃臉上堆滿了僞善的笑意:“幾位客官,實在是有所得罪,但是你們不能住在這裏了。”
“爲什麽?”李漫辰出聲問道:“是錢不夠嗎?”
“幾位出手闊綽,錢自然是夠的,但是幾位沒守客棧的規矩,所以這裏也留不得幾位了。”
這個掌櫃的不簡單,上次能識破她的隐身訣,如今又能察覺她的動态,看來不是個善茬。
“可若我們家就是不走呢?”她斜睨過去,眼神中就自帶殺氣。
“我知道幾位來頭不小,也自知不是對手,可是客棧實在太小,容不得幾位再住下去了。”
玉狐可有些不樂意了,向來都是别人求他留下來,如今倒成了被人趕出去,所以他直接走過去揪住掌櫃的領口:“我看你真是有些不識好歹!”
“在這兒,可千萬别動手啊……”掌櫃的笑意已經散去了很多,爬上臉的更多是陰鸷:“否則我也保不齊幾位會出什麽事。”
“居然敢威脅我?”
“你大可試試看。”掌櫃一把扯開玉狐的手,端着袖子冷聲道:“幾位隻有一盞茶的時間,請收拾好東西離開此處吧。”
現在已經過了可以入住客棧的時間,所以這很明顯就是要他們流落街頭了?
崖香剛想發作就被長言給拉住,他輕聲地回了一句:“掌櫃的放心,我們即刻就離開。”
“長言……”
他對着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等離開了客棧之後,崖香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怎麽這幾日随時都在看這些凡人的臉色?
她剛想發問,就見長言拉着她拐進了一條安靜的胡同裏:“今夜恐有大事發生,留在客棧未必安全。”
“我有什麽好怕的?”
“可我們這裏還有一個肉體凡胎的凡人。”
李漫辰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頭:“都怪我拖累大家了。”
玉狐一直都顯得不太開心,他故意扒拉着身上的玉墜子,嘴裏哼哼唧唧個不停。
“行了,就先聽你的吧。”崖香終于還是妥協。
幾人找了一處高腳樓,一起坐在頂上等着入夜時分的到來。
此時已是初春,寒意早就散去,隻有一些冷飕飕的風還不肯離去,有些肆意地卷在空氣之中。
崖香坐在這一片風裏卻感覺不到冷,畢竟在她的眼中,天氣的寒冷也比不上人心的涼薄,更何況她已經許久感覺不到冷和熱了……
這裏的夜景還算不錯,重樓錯錯,燈火闌珊,有來來往往的人做流動的景象,也有萬家燈火做景色的背景。
她撐着頭看着眼前的一切,沒來由地生出了些感慨。
若是落羽還在,她此刻應該在何處?
是尋了一處與世隔絕的地方逍遙快活,還是和他走遍萬裏看遍繁華?
見她想得出神,玉狐又忍不住湊上去調侃了起她:“怎麽,又想你那個小徒弟了?”
“你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就不能有一刻不嘴碎嗎?”
“我還不是覺得這氣氛太過沉悶了……”玉狐學着她的樣子撐着頭:“說來還蠻懷念以前的日子,四處打怪多開心……”
“你這麽喜歡打打殺殺,我幹脆讓尚景把戰神這個封号給你算了。”
“可别……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
見他們聊得開心,長言隻是安靜地坐在一旁不吭聲,殊不知他有多羨慕玉狐這想說就說的性格,至少在她面前還能得到些回應。
已經不去遮蓋額頭上的黑紋的崖香,那些散發着魔氣的紋路總是會刺痛他的眼睛。
他本知她前身爲神,也知自己上一世的因果,明明一水一火,一紅一藍最是相稱不是?怎麽就走到了這樣的結局?
還記得初識她時,他也慨歎過世事無常,許多人兜兜轉轉還是會遇見,有的人卻從此無緣天各一方。
所以他才想着要改變她。
想她成爲一個至高無上的神,也想她自此與自己一起和這山河同享壽命,可是最終還是成了這樣。
她走進了他爲她布置的一切中,卻也在這裏面将心交給了别的人。
她的确生而爲神,卻又更适合做個魔。
李漫辰坐得遠遠的,顯得尤其格格不入,雖然他自知自己一直都是個配角,也知道自己無足輕重,但是他還是想要與他們靠近。
不是因爲他們的修爲靈力有多高強,也不是因爲他們的身份地位有多不可及,而是他總能在他們身上找到一些常人不可能會有的東西。
也許是過命的交情,也是是至死不渝的感情。
就這樣終于耗到了子時,崖香這才放棄和玉狐的争執,專心地看着客棧的方向。
一切如常,可又有些不如常。
比如沒有一間房間熄燈,但也沒有一間房間開窗。
就像是一間間被從内鎖上的房間精力在那裏,安靜得有些詭異。
她的聽力一向靈敏,自然捕捉到了空氣裏微弱的哼叫聲和氣喘聲,那不是情到濃時的氣氛,而是被人封住了喉嚨所産生出的掙紮。
好像有什麽人在進行着殺戮。
長言也回過神來,他伸手幻出一條水流流了出去,不到一刻回來之時,藍色的水流已經被染上了腥紅。
這是鮮血的味道,還是剛剛才流出來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