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隻許你一人知道。”崖香将聲音藏在一片陰風之中:“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可你爲什麽要将聚靈草全部給我?”
“我還有别的法子可活。”
“什麽法子?”
“他最痛恨的法子。”
說完,那陣陰風漸漸散去,而她也變成了曾經反噬在身時的樣子。
雙眸赤紅,血色印記覆蓋滿了半個額頭,蒼白的皮膚看不見一絲血色,唯獨隻有一張殷紅的唇證明她還活着。
玉狐被她這不人不鬼的樣子給吓了一大跳,直接從她面前的桌子給翻了下去:“你這是要死啊……”
“染塵,你即刻回去魔界,穩住妖族。”
“穩住?”
“嗯。”
本想再多問的幾句的,但染塵實在是看不了她那面如死灰的樣子,想來她這次是真的要大鬧三界了。
讓玉狐跟着去幫忙後,崖香慢慢起身站在了鬼君殿門口:“既然他想要一個他喜歡的三界,那我偏偏不如他的意。”
白無常連要做什麽都不知道,就見她已經離去。
無奈之下,隻能扯住一旁的黑無常:“她把聚靈草給了你,她要怎麽出去?”
“你忘了她的心是由什麽所做?”
“魔君菘藍?”
“嗯。”
*
一身黑衣的崖香帶着滿身的酒意來到了天宮,她半夢半醒地在這裏繞了一圈之後,轉身去了水神仙府。
一腳踢開門,她一眼就看見了那個還在歲月靜好品茶看書的人:“好久不見啊,長言。”
“香兒?你喝醉了?”他起身走過來,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伸手去扶她:“你一向不愛飲酒的。”
“你很了解我嗎?”
她冷笑了一聲繞開,翻身坐到了一棵梨花樹上,因爲動作有些粗魯,甚至還濺了滿地的梨花花瓣。
“你的臉……”
此前隻覺得她額心上的一點印記是一種點綴,此刻卻發現那些印記爬滿了額頭之後,看起來有些滲人。
“怎麽了,這不是你一手打造的嗎?”
“過來我替你看看。”
“看什麽?”
長言直接飛身到了她旁邊,腳尖輕輕落在樹枝之上,沒有一絲晃動。
看來他恢複得很好,才剛剛歸位就和從前一般無二。
“你爲何鬼紋如此重?”他伸手想要去摸那些印記時,卻被她的眼神給吓到了。
那裏面存着無盡的黑暗,猶如一團要人性命的漩渦,險些将他的理智給捐了進去。
這不是鬼氣,而是魔氣。
“你身上爲何會有如此重的魔氣!”
自他恢複水神之位後這還是第一次見她,自然會被她身上已經克制不住的魔氣給吓住。
她可以是神,也可以是鬼君,但爲何會有魔氣?
“你說呢,長言上神?”
“魔君菘藍……”
失策了,他忘記了還有個魔君!
“他可是我的至交好友呢,在你的安排下我一步步去送死,是他用自己的命給了我一顆心呢。”
“你的玲珑心……”
“給了落羽,這世上對我最用心的血族。”
她的每一句話都是一把尖刀,不斷地插進他的心底深處,到底是怎樣的逼迫才會讓她絲毫不吝啬說出這些傷人的話語。
落羽來說的那些話并不能讓他有所觸動,可是她……
若論了解,他的确足夠了解她,但是她何嘗不了解他呢?
知道彼此的痛處是什麽,才能一次次地捅刀。
“爲什麽……”
“我的長言上神,你居然問我爲什麽?”崖香拿起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額頭上,讓他能深刻體會到體内魔氣的湧動:“這不就是你希望的嗎!看着我一步一步從一個上神變成不人不鬼的樣子!”
“聚靈草呢?你又給了誰?”
“是你一直都不待見的黑無常大人。”
“崖香……”
他終于不再叫她香兒,這咬牙切齒的聲音聽得她突然展顔一笑:“你也會生氣嗎?”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你說呢?”
猛地将手收了回來,長言輕飄飄地後退到了地面上,他背對着她負手站着,似乎在不停地平息着怒氣。
“我的時間可不多了,能勉強出鬼界還是靠着這絲魔氣呢。”她懶懶地倒在樹枝上,從手心裏幻出一壇酒慢慢喝着:“可是怎麽辦呢,我還念着我的小徒弟呢。”
她可從來沒有這般陰陽怪氣地和他說過話。
每一句話不僅在捅刀,還是一種諷刺,仿佛在對他說,看,你打造的這把武器,好像變得魔化了。
“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拜您所賜,我現在可不就得這樣嗎?”
崖香仰頭飲完整整一壇的酒,然後随手将壇子砸在了地上,看着那些瓷片碎裂了一地似乎更是開心了起來,竟然輕聲地笑了起來。
她在等,等他先沉不住氣。
“夠了!”長言終于帶着滿臉的怒氣轉過身來,仔細地盯着她的眼睛:“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
“你什麽時候把我的小徒弟還給我,我什麽時候就不折騰。”
面對她的無賴,他竟然找不出一絲可愛來。
“你可還記得自己是誰,你是一品女上神,神界尊神,受三界敬仰的戰神!”
“嗯。”
“我給你取名如此,栽培你成才,不是讓你今日在這裏耍酒瘋的!”
“水神也會發脾氣了呢。”
幸虧她跟着玉狐學了許多不要臉的撒潑本事,今日可算是派上了用場。
就算殺不死他,她也得埋汰死他。
隻要他真的如菽離所說并沒有殺了落羽,那麽她也可以選擇放棄那些要與他作對的心思。。
畢竟亦父亦師這麽多年,哪怕他隻是把她當做一件武器,她可以拿這些去抵消掉他自己的恩情。
隻要他不動落羽,隻要他徹底厭棄了自己不再操控以後的生活,她還可以再退一步。
但也就隻退這一步而已。
隻是,他終究還是一個樣子。
細細密密的水流從樹枝上繞了上來,慢慢攀爬上了她的四肢,除了爲她解酒以外,還在替她診治着傷。
滿身都是一直都沒有得到好好修養而沒有完全的愈合的傷痕,甚至在腹部還有兩條無法抹去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