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面無表情地看着知鸢,甚至還有些想笑,若是早一些害怕,早一些說出事實真相,倒也不會成這個樣子。
随着白無常的術法開始生效,知鸢已經開始在地上翻滾,渾身猶如着了烈焰一般開始燃着青色的鬼火,而她依然不肯放棄地在求饒:“放過我的孩子,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孩子!”
李漫辰不忍地别開頭,走到角落裏獨自蹲着不說話。
菽離實在看不下去了:“崖香,你如果要給她一個教訓的話已經足夠了,非要做到這種地步嗎!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無辜?”崖香猛然睜開眼睛,站起來逼視着他:“若說無辜,長言不無辜?雪山觀死的這麽多人不無辜?我不無辜?”
“還有!”崖香指了指這殿内站着的諸多人:“他們來到鬼界不無辜?被抓走的黑無常不無辜?”
菽離被她這一連串的發問給問懵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關長言什麽事?”
“你還好意思問關長言什麽事?”崖香指着知鸢:“若不是她和夕照,長言的魂魄會出問題?我會不顧性命到這裏來拿噬骨扇!”
落羽暗暗歎了一口氣,還是爲了他。
白無常回頭看了看她,見她紅色的那隻眸子越發妖冶,深知她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急忙開口:“這位神君,你就閉嘴吧。”
菽離瞪着眼睛坐去了地上,從崖香的一系列發問中,他終于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他所謂的剛正不阿,放在這些事情上,左不過是一句愚昧迂腐,而她的這些手段,才真的是爲了那個人好。
怪不得,他視她如命。
自長言撿回她的那一日起,他就該認清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得不到如她這般的優待了。
知鸢臉上的傷疤突然開始發出紅光,與她身上的烈焰開始相互争鬥抵制,順着還順勢燃去了白無常的手上。
崖香不再理會菽離,掠過去拍開白無常後,雙手掐訣将知鸢憑空提到半空,雙手分開之時,知鸢的四肢也開始脫離軀幹。
還不來嗎?
看來是下手還不夠狠!
右手單獨祭出一團光球,直直打向她的肚子,終于從殿外飛進來一股黑煙,将那團光球裹住扔向一旁。
夕照從黑煙幻出真身接過知鸢,惡狠狠地看着崖香:“上神還真是心狠手辣,連我的妻兒都不放過?”
“你的妻兒?”崖香指了指他懷裏的知鸢:“他們是嗎?”
“不是嗎?”
“來得正好!”崖香突然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現時已經是提着夕照的頭朝着地闆上狠狠一砸:“這是你欠本尊的!”
這一砸,砸得地動山驚,連整個鬼君殿都晃了一晃。
接着又是提着他的後頸朝着牆壁上一扔,右手幻出的青劍直接朝着他的右手砍去,硬生生将他的右手手腕砍去:“這是你欠長言的!”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她發怒的樣子,着實有些可怕,不是要你命,就是斷你手,哪怕你隻是個鬼身。
夕照滾去了地上滿臉痛苦地看着她:“上神可打得痛快了?”
知鸢一臉冷漠地看着他,竟然沒有上前阻止的動作,但她的手還是下意識地護在自己的肚子上。
“痛快?”崖香右手兩指劃過眼睛,以心鏡看之,随後又是掠了過去,右手朝着夕照的脊背處挖下去,直接将他的鬼骨給抽了出來。
這一幕雖說沒有血腥,但還是看得所有人虎軀一震,紛紛覺得自己的脊梁骨在抽痛。
夕照已經徹底無法動彈,他鼓着眼睛:“我一個将死之鬼,上神這又是何必?”
“何必?那可太有必要了。”
崖香将那鬼骨拿在手裏,左手撚指掐訣,祭出星蘊之力将其碾成粉末,随着夕照大喊的一聲“不”,鬼骨的粉末化成星星點點飄向知鸢的肚子。
那肚子的鬼胎突然破了出來,一團肉球般的東西滾去了地上開始哭鬧,尖銳的哭喊聲讓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夕照瞪着眼睛看着知鸢:“你!你給她說了什麽!”
原來,之前崖香掐着知鸢抵在牆上時,她是刻意用着隻有兩人的聲音說道:“殺我肚子引夕照,取鬼骨可毀鬼胎。”
所以這才做出了這一場大戲,可惜這殿内隻有落羽一人看了出來。
知鸢冷漠地看着地上的鬼胎,絲毫沒有之前一臉維護的神情,她慢慢走向夕照:“你利用我爲你養育這個鬼胎,就是爲了給你自己續命對吧?”
夕照還是不肯放棄:“這是我們的孩子!你怎麽可以如此狠心!我爲了保護你們,故作冷漠疏遠,你……”
“閉嘴!”知鸢直接揮袖打向他的臉:“若是你以前給我說這些,我或許還信,但現在,你所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會相信!”
在她看到流光的屍體時,她就已經從這場編造了幾萬年的謊言裏醒了過來。
如果不是她的心思淺,容易被他蠱惑誘騙,怕是躺在那裏的就該是她了。
崖香轉身走遠了些:“本尊說過,會将他留給你手刃,你且自己動手吧。”
菽離這才敢看向她,輕輕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這三界之内誤會本尊的日日都有,若要一一去原諒豈不是太累了?”
她的所有雲淡風輕,所有的不介意,也不過是因爲遭受過了太多的猜疑和叵測、經曆過太多的偏見,所以便被逼得不再去在意了。
白無常坐到了她身邊去:“小崖香,這幾萬年過得挺苦的吧?”
“還好。”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不要去在意那些看不懂你的人,他們既然不懂,那也就沒必要去解釋和在意。”
崖香突然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麽輪到你來開解我了?”
“我也不是開解你,就是不希望一個做神仙的好苗子隕落了。”白無常指了指知鸢:“瞧瞧那些做神仙的都做成什麽樣子了。”
她轉頭看了一眼落羽,與他心照不宣地一起笑了一下:“所幸,這世上并不是每一個人都不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