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長言也對她說過,是在她第一次去法會被趕出來,他替她擦着被弄髒的臉時說的。
但這句話落在落羽耳裏,卻有了别的意味,畢竟落羽也好,伊桑也罷,都不是曾經的崖香。
看着她已經轉身走遠的紅色背影,他突然意識到她若離去自己必會危險,所以有些慌張地跟上去了幾步:“尊上走了,我該怎麽辦?”
“你?”菘藍挑了挑眉:“見不得日光,難道還想跟着去?”
“我……”
委屈的表情再次出現,甚至那雙眼睛還暈上了霧氣,讓人看了不得不生出憐愛之情。
崖香轉身看了看,右手憑空幻出一件黑色長袍扔到他懷裏:“穿上這個收拾一下,半個時辰後出發。”
那雙眼睛頓時有了光亮,星星點點的全是希冀,他彎起眼角笑着,跑着袍子跑開了,菘藍看着他滿是喜悅的背影有些不悅:“你要帶上這個拖油瓶?”
“留在這裏,怕是不過兩日就沒命了。”
攔住了她跨進殿門的腳步,他偏着頭看着她的眼睛:“你怎會突然對這個血族這般仁慈?”
“菘藍……”她忽然笑了起來,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留着他自有用處,你看他一個血族竟然能修習陣法,必然非同一般。”
她的聲音就像能撫慰人的琴音一般,絲絲袅袅穿入耳裏,短暫地迷了他的心智。
“可我已經聽你的話放過那兩位仙君了,再要放過這一個……”
崖香露出少有的溫柔神情,垂頭淺笑,那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緩緩順着手臂而下,在手肘上逗留了一會兒:“再放過一個又何妨呢?”
她就是有一種無聲的魔力,讓靠近她的人輕易就被蠱惑心智,連思考都不會,隻想着要答應她的要求。
“好。”
等菘藍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身在自己殿中,恍恍惚惚的時候,是被手上的鎖魂鈴拉回了思緒,他這才反應過來,正事還沒做。
留碧落守着赤雲殿,崖香帶着落羽準備着出發,看着落羽收拾的包袱,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你帶這麽多?”
“想着尊上是去禦敵的,所以東西便帶得多了些。”
他的這一舉動算是徹底打消了崖香心裏一個一直存在的疑影,看來還真是對東方術法一無所知,更是對藥理一竅不通,才會做出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已經換上一身素色的她輕擡右手,隻掐了一個訣,便将那些包袱收到衣袖中。
“原來……原來可以如此。”落羽的臉有些微紅,順帶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出發吧。”
騰雲駕霧不算一個很了不起的本事,對于崖香來說也是家常便飯,但落羽卻是趴在這朵淡粉色的雲上長大了嘴巴,原來翺翔天際是這樣的感覺。
大好山河盡收眼底,全部化爲不起眼的黑點,即便巍峨如昆侖,也不過是一個手掌大小,轉瞬即逝。
一路北去,崖香并沒有去人界,而是降落到了一個貧瘠的地方。
這裏不似魔界那般暗黑一片,反而是黃沙遍地,大風卷過,全是一片昏黃,但好在還是有不少植綠,點綴起來也不算太差。
“這是人界?”
崖香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情不願地解釋道:“所謂界限劃分不過在于人心,不論是人界也好,神界也罷,不過就是一個生活的地方,便是那魔界也隻不過是荒蕪了一些。”
落羽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但還是有些想不通,如果按照她的說法,那自己自小生長到大的地方,算是什麽界?
似乎看出了他心裏的想法,她負着手看着遠處:“西方大陸的劃分方法與這裏不同,但你們沒有修習飛升這一過程,自然也就沒有神界一說。”
暗自歎了一口氣,落羽終于意識到東方大陸到底是強在何處了。
随着她的步伐跨進了一個巨大的沙坑中,看着不遠處的沙子竟是有些浮動,本以爲是遇到了流沙,但細細瞧去時,卻發現是一個類似透明罩子的結界。
這個透明罩子的外沿遠看像是琉璃,近看卻是一股股細小的水流,絲絲密密環繞,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結界。
這看不到水源的地方竟然是以水爲結界,讓落羽忍不住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了戳結界邊緣。
崖香冷眼看着他的動作沒有阻止,隻見那看起來很溫和的水流穿過他的手指,卻似火似焰地燃燒了起來,由指尖一直燃到了他的衣袖之上,繼而整隻手臂都燒了起來。
隻是這火焰不是火光的那種顔色,卻是一片淡淡的藍色,掠過皮膚留下一片焦黑。
“尊上……”落羽一邊甩着手臂一邊大喊着:“尊上快救救我。”
崖香右手無名指與拇指微曲,彈出一線紅色的光落到了他的手臂上,不過片刻,那藍色的火焰就消失了。
看着自己黑黢黢的手臂,還有已經被燒壞的衣袖,他挂着一臉慘兮兮的表情看向她:“這火……不對,這水太厲害了。”
“他設下的結界自是不會弱。”
“他?”
落羽突然想到她之前與神界仙君的對話,心裏立即猜到了幾分,便适時的閉了嘴,退到一旁整理起了自己的衣袖。
見他如此乖巧懂事,崖香對他的忌憚又少了一分,便也借着術法替他将衣袖變回原樣:“這衣袖可恢複原樣,傷口卻不能,你還需仔細将養着,不過千來年的時間便也可以消退了。”
心裏因爲這時限驚了驚,但臉上還是面不改色,擡手行了一禮:“多謝尊上。”
因爲落羽的觸碰,結界裏也有了不小的動靜,隻見漫天的飛蝗襲來,大片大片撞在結界上,一隻隻明明被燒得渾身是火卻還是不肯放棄,朝着牢不可破的結界外壁沖擊。
“不自量力。”崖香冷眼看着這一切,隻神情淡淡地看着裏面後繼而來的送死隊伍。
飛蝗過了又是雀鳥,之後又是蛇蟲……知道那燒焦的屍體疊起來有一座小山那麽高,才終于慢慢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