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頭看了看他臉上的新傷,菘藍打起了壞主意:“身上舊傷還未愈,臉上又添了新傷,看來是這十年的監禁也無法讓她打消對你的疑慮。”
終于,他在他的眼神裏看見了一絲慌亂和波動,但很快又消失不見。
“尊上所行,皆有道理。”
“道理自是有道理,隻是不知她明日又會想到怎樣的新鮮法子來捉弄你,啧啧……瞧瞧,多俊的一個侯爵,竟然成了這個樣子。”
每一言每一句都如同一把刀子深深插進他的心裏,雖然這些也是明面上擺着的事,但從别人的口中說出來,還是猶如剜心。
落羽藏在袖子的手不斷握緊,将那本捏在手裏的書掐成了一個圓筒形,這本書又何嘗不是她想到的新法子呢?
但即便如此,他也隻是在袖子中握緊自己,臉上依舊是不動聲色的樣子:“隻要尊上願意,便是拿了我的命去,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話不在多而在于精,菘藍挑撥他和她的目的已經達到,所以也不再多言,隻是掏出一個青瓷小藥瓶遞給他:“這個治傷不錯,便留給你了,以後要用的機會可多着呢。”
見他不接,他便直接強行将藥瓶塞進了他懷裏,然後一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便匆匆離去了。
在這片黑暗裏,有清脆的瓷片碎裂聲輕輕響起,因爲太過輕微,所以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因爲醉酒,崖香第二日起得遲了些,所以便舍去了用早膳的時間,變爲了打坐。
今天的她并沒有修煉功法,隻是專注于靜心,調理内息來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
這一坐便是坐到了午膳時間,碧落小心地站在門外看了看:“尊上,該用膳了。”
“嗯。”
她這才睜開眼,一雙清明的眼睛卻是看向了遠處,确定之後才半垂下眸子:“你且先去吧,本尊稍後再用。”
“是。”
碧落有一種自覺,那就是無論她做什麽,不問緣由不問目的,隻盡心遵守便是。
所以當她退下後,也沒能看見崖香直接飛身出了殿内,直達了五裏之外的地方。
站在一片空曠的黑石地上,她擡腳踩上一塊凸起的石頭,負手看着一邊:“神君駕臨,可是有事?”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敏銳。”
一個青衣男子從虛空中現身,手拿着一把折扇,上面還挂着一個青玉吊墜,渾身一色好似從不沾染世俗的地方而來,在這裏形成一道别樣的風景。
他劍眉星目,身姿修長,一言一行滿是詩韻,黑發高束,發髻上斜插着一隻白色的玉簪,簡約又利落。
“該是神君你的氣場太大。”
聽到這句話的人不禁莞爾,甩開折扇搖了搖:“崖香上神怎麽和我客氣起來了?”
“罷了罷了。”崖香左右側目了一下,見确是他獨自前來才放松了警惕,沖他招了招手:“這個時間點來,是來蹭飯的?”
“唔……”菽離收起折扇淺笑:“正好餓了。”
落羽看着那一向孤傲的上神,竟然帶着一個渾身仙氣地男子走進殿内,不禁有些錯愕,下意識看了看一旁的碧落,發現她竟然絲毫不驚訝,還奉起了茶。
“上神殿内的侍女竟然還記得我的喜好,真是難得。”菽離看了一眼遠處站着的落羽,擡起右手算了算:“這殿内……怕是有非吾族類的人在吧?”
“嗯,那裏有一個血族。”
崖香隻是不經意地指了指,就拿起了桌上的蓮子羹喝了起來,畢竟晨起到現在都未進食,委實有些餓了。
“血族?”菽離起身踱步過去,在離落羽不過十步距離時突然閃身靠近,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怎麽在此?”
“逃難而來。”崖香替已經說不出話來的落羽回答道。
“逃難?”菽離有些不相信,擡手從落羽的發絲劃過,扯下一根頭發看着:“這可不是個尋常血族。”
“嗯。”她看了一眼落羽已經快要翻起來的眼睛,終于還是替他說了話:“先放開他吧,吃好了做事才有力氣。”
他知道她是個有分寸的,所以也不再爲難,輕推了一把,将落羽放開。
看了一眼桌上的小菜,他有些不忍下筷:“在這兒的日子越過越清貧了?”
“最近喜清淡。”
“嗯。”
食不言寝不語是菽離的習慣,所以在問完了話後,他便安靜地用着膳,即便偶有目光交彙,也未曾開口發過一言。
午膳後,又是上了清茶,由碧落操持着烹煮,落羽仍然是站在遠處候着。
看着罐裏翻滾着的茶水,碧落這才借着恰好的角度看向落羽,他雖然滿臉的平靜,但脖子上的淤痕卻不是假的,總是這樣被所有人懷疑的他一定不好受吧?
隻是他是怎麽做到即便生死關頭也處變不驚的,這一直讓她想不通,換做是她,或是早已經抹了脖子,隻爲尋個痛快。
半盞茶後,崖香這才率先打破了沉默:“神君此番前來,應該不隻是爲了一餐飯吧?”
“嗯。”看了一眼并沒有将注意力放到這邊的落羽,他繼續說道:“是有一樁大事要交待于你。”
“何事?”
擡眼示意了一下,菽離并未接着說話,而是頗有戒備的擡起手抿了一口茶,似乎在等着她屏退衆人。
“無妨,直說便是。”
“此事非同小可,還是小心些好。”
菽離爲神界神君,雖然比她低了一個階品,也不得天君重用,但礙于其職位之便,所以也算通曉天下事,他說非同小可,那便真是嚴重了。
隻是崖香已經位至一品,天下高于她的也沒剩幾個了,所以她絲毫不覺得擔憂,但還是依着他的習慣招手讓碧落和落羽退下。
“說吧。”此刻她的聲音還是淡淡的,沒有一絲波瀾。
“神界不久後應該會派人來尋你。”
“呵……”輕輕搖了搖頭,崖香臉上的表情有些凝固:“神界視我爲何物,何以再會給我機會?他們巴不得我就死在這兒,永生永世不得回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