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五族守境不過是個障眼法,天火布局,淵雪也留了後手,他看到的隻是微不足道的冰山一角,試圖推演,結果南轅北轍也不怪他,不過難得他知道急流勇退,這一點要比這些人強出很多,倒也讓我刮目相看,不枉我在鏡花水月中提點一句。隻是沒有想到你族前人竟然能看穿當初我們的布置,這倒是出乎我的預料,實屬不易。”
沉默片刻之後,女子問道:“淵雪去了何處?”
男人笑了笑,指了指腳下。女子一愣,臉色突變,疾聲問道:“他們還在虛境之中!?”
“哈哈,虛境到底有多大,連我都不知道,放心,他們一時半會出不來。淵雪到底還是輸了天火一招,所以我先出來了,算是占了先機,真正的較量也才剛開始。”
女子松了一口氣,隻是想起他那雙清澈的眼睛,心裏總也止不住的難受。
“你是随我留在這裏,還是打算下山去?”
女子抿着嘴,半晌沒有說話。男人見狀哈哈大笑,“放心不下就去看看,這個天下就這麽大,能去什麽地方,免得到時候你埋怨我們這些老不死的不近人情。”
女子眼睛一亮,小聲問道:“真的可以嗎?”
男人莞爾,搖頭苦笑,長歎一聲:“女大不中留啊。”
女子俏臉一熱,有些害羞地低下頭,隻是心裏卻有一絲熱意良久不去。
“對了,還有人要和你一起下山。”
“誰?”女子好奇問道。
男人回頭,迷霧中走出一個身影。女子瞧了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來人嫣然一笑,看着女子柔聲說道:“倉央姑娘,我叫月娘。”
女子澹澹哦了一聲,莫名的對這個相貌絕美的女子有一股敵意。男人看破不說破,和聲說道,“你剛駁接經脈不久,身子不便,此番下山自己當心些。”
女子答應一聲,“月鈎他……”
“我會留他在身邊,你不必擔心。其實下山也好,鬼門大開,如今虛境中波谲雲詭,不安生,你出去走走也好。”
女子道了一聲謝,男人不以爲意,“這些鬼卒就留在你們身邊吧,有他們在,沒人能攔得住你們。”話音剛落,那些隐在迷霧中的人影上前了幾步,漸漸能看清模樣,這些消散在虛境中的鐵甲精騎并沒有死,這恐怕就是那句向死而生的含義。不過和當初追随李落的鐵甲精騎不同,最前頭那個鬼卒會動,而且有些好動,似乎渾身上下處處都不舒爽,就在女子回頭的時候,忽然伸手撤下自己臉上的面罩,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容。女子輕咦一聲,吃驚地看着男人。男人笑了笑,道,“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她了,能恢複幾分靈性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尊主爲什麽不救她?”
“這世上沒有兩片完全一樣的葉子,不管我怎麽救,她都不會是從前的她,将來變成什麽模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說完男人一頓,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子,“你與她非親非故,爲何這般着緊?”
“這個,都是五族後人,也,也……”
“哈哈,同爲五族後人,你可比她聰明多了,不過她還不算笨到家,至少就還收了個讓你放心不下的族人,是吧。”
女子不說話,男人收回了那句愛屋及烏的玩笑言語,女子臉皮薄,性子孤冷,玩笑幾句無傷大雅,說多了,她不會反駁,但是一定會懷恨在心。這個女人記仇之心可是了不得,想起黑劍白刀如今的模樣,饒是男人也忍不住有些後心發涼。
男人又再叮囑了幾句,女子一一應下,之後便一刻也沒有多留的下山去了,倒是月娘向男人盈盈一禮,面露感激之情。男人哈哈一笑,揮了揮手,示意她們自去便好,不免這心裏還有一絲好笑,看來再孤高的性子也有弱點。
虛境大門早已塌陷,出口在什麽地方誰也不知,不過李落并沒有擔心,和男人在山腰錯身而過的一刹那,事關極北虛境别的秘密未必想得通,不過此刻的虛境已經和當初的虛境不一樣了,大抵上走着走着就走出去了。
李落沒有猜錯,等看到天上的太陽和白雲,他們已在虛境之外,一切自然而然,好似水到渠成,沒有刻意分辨方向,也沒有來時那麽謹小慎微,差不多信馬由缰的姿态,連虛境的邊界在什麽地方都未曾留意到,那邊界若有若無,隻是留神的時候,衆人已在極北。
這一次極北之行死傷頗爲慘重,不過亦有劫後餘生的感慨,李落原本也存了葬身于此的念頭,沒想到還能活着出來,雖說雙腿經脈已斷,好賴還能喘氣,而且谷梁淚諸人也都還活着,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不敢渴求再多,如此已是極好。
落腳極北的地方離渡口古城不算太遠,回首望去,雪山已經遠去,極目遠眺,李落心有疑慮,那座連天的雪山好似比以往更高了。他搖了搖頭,暗自哂笑,定是眼花了,要不然那座雪山怎麽可能變高。
極北幾乎所有的勐獸以及上古異獸都去了虛境,這一路上安靜得很,除了些還未開化的小獸小鳥,還有不能離水的遊魚,不見幾個大些的勐獸,這才是福地該有的模樣。走到半途,離古城還遠,山澗有異響,破開山林,從一條大河中破浪而來,來勢洶洶,頗顯駭人。衆将士小心戒備,數息之後,就見一條大蛇破水而出,遊向衆人。
這是辰族靈獸玄蛇,與李落交情匪淺,隻是這一次來,李落卻從它這一雙豎童蛇眼中看到了殺氣,陰森森,望着身前諸人。
李落讓冷冰背他過去,到了玄蛇前,抱拳一禮剛要說話,就見這條大蛇勐地壓下頭顱,沖他撞了過來,而且張開血盆大口,嘶嘶有聲,神态極爲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