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頗是五味雜陳,雖說與倉央嘉禾姐弟見面的次數并不算多,于他而言,一直有惺惺相惜的感覺,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一直對斷脈之症不能釋懷,想來有朝一日能讓倉央嘉禾離開輪椅,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
自嘲一笑,李落摸了摸鼻尖,澹然說道:“看來隻是我一廂情願。”說罷,曉夢刀一振,蕭索中帶着一縷澹澹的殺氣。倉央月鈎心頭一涼,不等說話,隻聽一旁虞紅顔低低接言,“他動了殺心。”
“動了殺心又如何?”倉央月鈎雖說有怅然無奈,不過話語之中卻還是冷漠如昔。
“他動了殺心,當年差點把谷梁淚埋在鹿野那加山底,和黑劍白刀同歸于盡,逼得黑劍白刀不得不後退,狠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你覺得他動了殺心會如何。”虞紅顔輕聲細語,隻是說出口的話卻讓倉央月鈎心頭一寒,他也不是當年那個眼高于頂,目空一切的少年郎了,這些年跟在姐姐身邊,眼界心性都大有長進,自然知道那位九皇子是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人物,重情不假,但是殺人在他眼裏更加簡單。虞紅顔掃了一眼倉央嘉禾,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能讓他因爲記恨而起殺心的人不多,就連黑劍白刀都沒這個資格……”
倉央月鈎有些莫名其妙,但倉央嘉禾卻明白虞紅顔的話中用意,有些人,隻是因爲因果職責不得不爲敵,但是有些人,卻會因爲情緒而怨,由怨生恨,因恨殺人,這種情形下,有多少恨就有多少與恨相對的情緒,她和李落便是如此,也許他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攔住他的去路。
世事難料,如果是以前,沒有人會想到辰族後人會和黑劍白刀攪合在一起。
如果要助神秘人一臂之力,需得先過倉央月鈎這一關,不過就算勝了他,還有倉央嘉禾和虞紅顔,雖不知虞紅顔的藝業深淺,但是倉央嘉禾的暗器不好應付,哪怕是大甘江湖上傳說中的絕毒暗器,連同當初讓他吃了大虧的暗器情意在内,都不如她掌中一枚小小的細針。
面對的是倉央月鈎的長槍,不過背後冷不丁就有追魂的暗器,這一戰未必就比與黑劍白刀過招時輕松多少,需得一招制敵,讓倉央嘉禾來不及援手。一念至此,李落擡眼深深看了一眼輪椅上垂首不語的倉央嘉禾,忽地身形一動,朝着尚在纏鬥中的兩人沖了過去,速度很快,但是卻并未用上空間秘術,隻是尋常的輕功身法,但是已經很快了。他快,倉央月鈎也不慢,以槍爲引,冷電爲橋,将他和李落連在一起,冷槍上冒着縷縷寒芒,刺向李落背心,如果不躲,這一槍定然能将李落刺個透心涼,不過到底能不能下得了手,倉央月鈎也沒有把握。出手就是十成功力,倒不是和李落有深仇大恨,隻是他覺得這一槍一定留不住他。
可惜倉央月鈎來得晚了些,如果稍稍早些,聽到黑劍白刀那番别有用心的話,說不得還會另有感悟,較之黑劍和白刀,乃至李落的曉夢刀,還有神秘人的木劍,這一槍固然驚豔,但是還不夠簡單。
李落疾馳向黑劍白刀,對背心處的長槍置若罔聞,好似打算拼了負傷也要拌住黑劍白刀的手腳,好叫神秘人能趁機傷敵。倉央月鈎也是一驚,沒有料到李落會這樣不管不顧,心中略有失神,就見槍尖穿過李落背心,從他胸前穿了過去。這一下,讓倉央月鈎大吃一驚,手中長槍險些都是不穩,差點掉在地上,他可以攔住李落,但從未想過要殺他。就在他愣神間,挂在槍尖的身影忽然一陣模湖,自眼前消散。倉央月鈎一怔,勐然回頭望去,就見李落已經身在石台邊緣,面朝倉央嘉禾,長刀斬出,在半空中一分爲二,斬向她和虞紅顔。倉央月鈎大驚失色,虞紅顔死活他不放在心上,隻不過姐姐的安危一向比什麽都來得重要,雖說姐姐輕功不弱,暗器更是獨步天下,但是取巧爲勝,就有一個制約,一旦被人近身之後暗器就會大打折扣,更甚者即便是暗器能殺人,也極有可能會被近身之後的行兇者所傷。李落是武道高手,當然知道其中玄虛,刀分爲二,斬向虞紅顔這一刀隻是順手而爲,而斬向倉央嘉禾的這一刀才是最緻命的。
虞紅顔側身躲開,她心知肚明,隻要躲開,李落定然不會買椟還珠,追着她不放,在他心中,此間除了黑劍白刀,就隻有倉央嘉禾的暗器會對他造成威脅,旁的固然麻煩,但不至于要命。
“任重”似乎早已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一開始便離了倉央嘉禾三五步遠,如今見李落出手,便又急忙閃開兩步,一來示意自己并無聯手阻止李落的意思,二來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長槍蕩起的氣流從後勐追過來,比起空間秘術,就算倉央月鈎的輕功身法再如何了得也追不及。倉央嘉禾仰起頭,臉色在冷幽的刀鋒下顯得格外蒼白,眼神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蕭索和暗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一生孤單,鮮有幾個相熟的人,李落算是其中之一,不想也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怎能不叫人唏噓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