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了自己還記着斷脈之症,這些年偶有過問,着術營岐黃高手精研破解此絕症,初心爲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醫治好她的絕症,後來在月下春江碰上的花魁才不過是順手而爲罷了。哪知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方才黑劍及身,生死一線,她終究還是無動于衷。
虛境未必不能是活物,正因爲是活物,所以才這麽難以開啓,而且行蹤不定,彷佛懸浮在虛無缥缈的虛空之中,隻有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和特定的環境下才會顯現出蹤迹。
其實虛境是死是活黑劍白刀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開啓之前莫要再起波瀾,但很顯然這已經是奢望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神秘人恐怕知道些連他都不知道的隐秘,這扇門就是其中之一。較之糾纏不休的天南王爺,眼前的神秘人更難對付,也更棘手,而且是敵非友。
黑劍白刀和那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一觸即分,不待開口,彼此就已經知道對方心中所想,電光石火之間,木劍與黑劍已然黏到了一起。李落愣了愣神,不由得摸了摸鼻尖,看情形自己倒是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閑人。
二人一觸即分,未分高下,那人還擋在門前,黑劍白刀卻被攔在了門外,不得靠近。
“你也要阻我開門?”黑劍白刀皺着眉頭,臉色陰郁地看着神秘人。那人不驚不懼,澹澹開口,“那倒不是,門我替你推開了,不過這扇門恐怕不是你要找的那扇門。”
“那你爲何要攔住我?隻是爲了救他?”
“救他隻是順手而爲,呵呵,能救就救,不能救便不救了,我攔你,隻是爲了殺你。”
黑劍白刀怒極反笑,大笑說道:“好,很好,極好,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有人敢攔在我面前大言不慚要來殺我,好得很,那就看看你能不能殺得了我吧。”
“總要試試的。”那人一笑,輕輕跨了一步,黑劍白刀臉色微變,黑劍急急刺向身左,虛空中探出半截劍尖,刺向黑劍白刀肋下要害。這一劍不單是吓了黑劍白刀一跳,就連李落也倒吸了一口涼氣,若說這個神秘人同自己一樣領悟了空間之力,但是以往施展都是以自身承載這股神秘的力量,而眼前所見,神秘人竟然隻是将木劍送了過去,自己僅僅橫跨了半步而已,其餘身子一動不動。
李落心裏一陣滴咕,不想空間之力還有這樣的用法,如果能将物送去一側,會不會也能将人送到另一端。
眼前戰局又開始膠着起來,門前兩道身影漫空飛舞,像是兩道鬼影,快的讓人來不及眨眼,刀劍相交不再有清脆的交擊聲,反而有些沉悶,也不知道那柄木劍到底是什麽神木所制,在黑劍和白刀噼砍下也能安然無恙,已然勝過世上金鐵許多。
離戰局最近的李落卻有些發呆,怔怔望着地面出神,對頭頂縱橫交錯的氣勁視若無睹,不知道陷入了什麽沉思之中,良久沒有回過神來。
自鹿野那加以北,這整片土地就有些空間錯位的感覺,不像尋常凡土,當初李落第一次踏入迷霧雪原和成天花圃時就有這種感覺,不管眼前看到的景物再如何逼真,都有一股莫名的氣息,生硬、冷漠、遊離在天地之外,與天南格格不入,好像一塊天外來石,突兀地插了進去。
倘若迷霧雪原和成天花圃是天外來物,那再往北去的極北深處自然也會有一脈相承的來處,說不定都是域外之物,而雪山之下的虛境當然就更加離奇。在極北,方寸之地就有廣袤萬裏之相,前一步還在這裏,後一步就是天各一方。他一直記得唐糖告訴的那個在地底救了他們的人所出謎題,一張紙上兩個點,何爲最短……李落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莫名其妙就想出了将紙疊起來之後,兩個點最近的緣故,好像是無意識之間就做出了這樣的選擇,而正是這個選擇,再加上那山谷中的怪事,讓他察覺到了存在于極北的神秘力量。也許極北并沒有想象的那麽大,也許隻有一座山,一片田,一眼池塘,更甚者一隻拳頭那麽大而已,之所以大的無邊無際是因爲沒有人能看得見它們真實存在的疆域和形狀而已。
李落吸了一口氣,心頭好像有一縷似是而非的線時隐時現,癢癢的,待要抓住時偏生又看不清楚,很是讓人心煩意亂。
擡頭看了一眼尚在激鬥中的兩人,挺好,終于不用狼狽逃命了。目光落在神秘人身上的時間更多,李落總覺得有些熟悉,但卻斷定自己從未見過他。這個念頭自相矛盾,他也不明白爲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不過這個神秘人十有八九就是在極北地底将唐糖流雲棧她們送出來的人,正是此人,才叫李落對空間之力有了最初的懷疑。他也懷疑當時在山谷中背後推了自己一把的人極有可能也是眼前的神秘人,如果領悟空間之力,那麽就有十足的把握将自己推到安全的地方,甚至于神秘人都不用親自出手,隻将木劍送過去就好。如果自己沒有猜錯,那這個神秘人已經救了自己兩次。
虛境,空間,死物,活人……突然間,心狂跳了起來,難怪這個神秘人會無所畏懼地推開這扇門,根本不在乎這扇門後究竟會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