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李落點了點頭,忽地一笑。“任重”奇道,“王爺笑什麽?”
“沒什麽,忽然想不起來第一次見到與天火淵雪相關的人和物究竟是在什麽時候。”
“也許是和我父見面的那次吧。”
“有道理。”李落仔細想了想,也許當真是在仙人峰下之後,他才真正打定主意去探究隐藏在這個世上的秘密。
“王爺隻是傳了一道命令,說了一句話,隻怕王爺怎麽也想不到當初因爲這一句話在江湖上掀起的風浪。”
“哦?”
“任重”笑了笑:“舊時王謝堂前燕啊,王爺的一句話,說過便罷,呵呵,你可知多少人爲了王爺一句話把命丢在深山大澤之中,其中就有我的父親。”李落沒有應聲,他知道眼前人的話還沒有說完。“搬山将軍任遠衫,我爹當了一輩子鼠王,家财萬貫,卻爲了一個搬山将軍的名号,蹚了那麽多山河,鑽了那麽多古墓,最後連命都搭上了,就留了一個搬山将軍的稱呼,也不知道值得不值得。”
“你要替任前輩報仇?”
“報仇?何來的仇怨。雖說我爹因王爺而死,但是我知道他其實很高興,那些年替王爺奔走的時候是他這輩子最風光的時候,哈哈,雖說上不得台面,但不管是官府還是綠林,白道黑道,莫不都得給我爹三分薄面,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替王爺賣命,這是我爹這輩子最得意的一件事,而且王爺說到做到,搬山名号到底也刻在了我爹的墓碑上,想來也該知足了。”頓了一頓,見李落默不作聲,“任重”笑道,“王爺高高在上,許是想象不到因爲王爺一句閑話而風動江湖的場景吧,那般模樣,讓人好生羨慕。”
李落瞥了一眼漸漸靠近巨門的“任重”,平聲說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王爺不想問爲什麽嗎?”
“我從任前輩處聽來的秘聞,是你們想讓我聽到的吧,算上後來的含蒼府也該在你們的算計之中。”
“呵呵,可以這麽說,要不然王爺怎會這麽快就能知道天火淵雪呢。”
“以算計缜密而論,我見過最了得的該是當年大甘卓城的雨花閣,這是我看穿的算計,實則還有我看不穿的算計,身在其中,不知真面目,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有些淵源。”
“歸藏還是連山?”
“任重”笑而不語,李落皺了皺眉頭,随即釋然,在天火淵雪面前去糾纏他是歸藏亦或是連山沒有一點用處,進了這扇門,都是蝼蟻而已。
“任前輩和他兒子的死是否是你們所爲?”
“任重”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淡淡一笑:“我爹雖說有被牽着鼻子走,但是他的死卻和我們無關,而且我并沒有死,這不好生站在王爺面前嘛。”
李落笑了笑,就當他是“任重”吧,當年任遠衫被人牽着鼻子走,自己又何嘗不是被人一步步引入這個棋局之中,一開始的試探,到最後的操縱,步步驚心,而他能以初心相待,做出不讓人打開這扇門的決定,不知道在當年那些人看來是落入了他們的算計,還是出乎了他們的預料之外。
“請留步。”語如清風,含沙射影。
“任重”停了下來,他離這扇門已經很近了,再走幾步就能觸到這扇門,興許還能推開,不過他不得不停,再往前半步,那柄苗條好看的刀會先一步吻上自己的脖子。
“任重”凝視着這扇門,對李落視若無睹,不過終究沒有雷池半步。李落有些好奇,不知道在這位不速之客的心裏,究竟是想打開這扇門,還是像他一樣,不讓這扇門開啓。
“時日無多……”
“什麽?”李落皺了一下眉頭,心中閃過一絲陰霾,這句話聽的太多,相柳兒最常說,“任重”也說過,在鏡水潭底。
“沒什麽。”笑了笑,沒有再靠近巨門,也許是知道有李落在,無論如何他也走不到門前,索性便先等等。看着“任重”走到石台一邊,也學着李落的模樣盤膝坐在地上,好似在思索什麽。李落深深看了他幾眼,這才緩緩收回目光。這是個變數,也想過生變之前将巨門前的變數悉數扼殺,不過衡量再三還是熄了這個念頭。他是變數,而自己生出的念頭未必就不是變數。照理說不說要阻止巨門開啓的人,十有八九都會是李落的敵人,但是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李落隐隐覺得他不開口,并非是要打開巨門,而是此刻仍在猶豫。“任重”應該出身連山吧,連山諸子個個不凡,殷莫淮可定大甘天下,那個女子連山可助宋無方平定南府,眼前的“任重”,可潛移默化的影響李落決斷,處處算計,恰是連山的手段。
李落沒有貿然出手,與黑劍白刀一戰之前,他不想有任何的閃失和意外,眼前的“任重”身份不明,深淺難測,雖不知到底是什麽根腳,但是能走到巨門之前的人想來也不會簡單,若是貿然出手,勝了倒還好說,萬一輸了,亦或者負傷,最怕的是糾纏之際被黑劍白刀所趁,那就得不償失,說不定他未必想開啓虛境巨門也未可知。
敵友難辨,不過眼下卻無反目的意思,倒是叫他松了一口氣。此刻的極北虛境,但凡上得了山頂,不管是人非人,都沒有一個好相與的。
巨門前有風雲際會,卻無聲息,好一副于無聲處聽驚雷的模樣。李落最不怕等人,既然人還未來,那便等等。
忽地,耳邊有細微的笑聲傳來,輕靈悅耳,而且很純粹,像是孩童的笑聲。李落一怔,擡眼看了看不遠處盤膝而坐的“任重”,他并未有異狀,頗有幾分高僧入定的模樣,好似沒有聽到這個笑聲。許是錯覺,許是巨門前太過空曠,太過幽靜,反而生出這些難以捉摸的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