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劍,也有域,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是一種春滿人間萬物勃發的春生之劍。
兵陣最前端的李落心有所感,回頭看了兩人一眼,面具下的眉宇似乎閃過了一絲不耐煩,方才谷梁淚說話時并沒有刻意傳音入密,依着冰心訣心映外象的本事,多半已經聽到了,甩手将腰間一物丢給谷梁淚,接過一看,竟然是曉夢刀。谷梁淚輕輕一笑,沖流雲棧眨了眨眼,一臉俏皮的笑意,沒來由的讓流雲棧一陣酥麻。
“我們離他近些吧,你去左邊,我去右邊。”谷梁淚說完也不等流雲棧回答,快了兩步,站在李落右側。流雲棧咬了咬牙,硬着頭皮走到他左側,星宿翻飛,好似把心裏的羞惱都要撒在眼前的這些極北妖獸異人身上,惹得中軍騎将士人人側目,平素沒見她火氣這麽大,這是誰惹着她了。
中軍騎突進的速度很快,隻不過依着眼下看來,十有八九在黑劍白刀進去虛境之前也攔不下他。兵陣再變,形如錐,好似一隻刺入敵營的利箭,隻爲了擋下黑劍白刀,至于身後諸事,便交由相柳兒來應付。
兵陣變化之後,速度驟然再快三分,可惜一路北上無馬,若是有戰馬騎兵,好叫黑劍白刀領略一番大甘鐵騎的滋味。不過幸好還有鐵甲精騎在,這些将士沒有爆發的突刺,自打與敵兵交手之後行走的步伐就沒有變過,妖獸群集,被圍水洩不通的時候如此,被他們的殺氣吓破了膽,面前沒有妖獸攔路的時候亦是如此,不疾不徐,穩穩跟着李落向黑劍白刀殺了過去。此間戰場,有六成以上的兇險都被他們化解,若非如此,也不能在獸群之中行進的如此迅速。
但中軍騎和黑劍白刀的距離并沒有拉近,反而越來越遠,聯軍大營安營之地原本離虛境不算遠,隻是黑劍白刀操控極北妖獸接連不斷的沖營,讓李落未得機會在他前去虛境的路上列陣布兵,如今又有麾下這些異人擋住去路,要攔下他并非容易。
看着騎着食鐵獸漸漸遠去的黑劍白刀,李落一聲長嘯,身後草海将士也沒有閑着,在相柳兒的調遣之下盡可能殺傷這些妖獸異人,或是将他們分開,難以對李落和中軍騎造成威脅,免去諸将的後顧之憂。
這聲長嘯便是号角,中軍騎将士齊喝一聲,氣勢驟然烈了三分,一時血光乍現,就連頭頂的血月也有一瞬黯然失色。天火白袍沒有再無動于衷,染過鮮血的白袍上下翻飛,從一衆妖獸群中硬生生蹚出了一條路,擋者披靡,身後那些鐵甲精騎也變了,腳步急密而快,宛如一塊從雪山之巅滾落的巨石,傲睨一切的壓了過去。
無論如何也要在黑劍白刀進入虛境前攔他一攔,不管結局如何,不管成敗勝負,不管心裏再如何不願來這極北之地,這一戰,勝負在人,但求一個問心無愧。
不及裹傷,
提氣未折的翅膀,
刀柄上凜冽殺意的霜,
還能抵擋;
一身烈膽擎長天如槍,
風越發狂,
也遮不住星光,
潋滟喋血笑敵喪;
背依河山,
再鑄他鋒芒,
悍馬長嘶笑鐵蹬寒缰;
九州行雲月,
萬裏念爹娘,
回眸多溫柔,
笑意卻張狂;
你且待我去戰四方,
天地蒼茫,
一曲長歌罷魂歸故鄉……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唱起了這首曲子,叫北歌,北方的北,歌聲的歌,鬼哭狼嚎的,張狂大笑的,無所畏懼的,心有戚戚的,都合着調子,千般音揉在一起,抛開好聽難聽不說,倒是别有一番古古怪怪的韻味,入得了耳朵。
大羅鬼面具下的眸子閃過一絲緬懷的傷,當年封号定天台的時候,當着西征将士的面,他隻說了一句,我帶你們回來……有些回去了,有些沒有回去,貫南大營外的墳冢到底不曾寂寞了。
如果我死了,會埋葬在什麽地方?牡丹花下?清水河畔?還是李氏皇陵?又或者幹脆挫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李落笑了,狂喝一聲:“黑劍白刀,可敢一戰!”
遠處的黑劍白刀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居中紛亂的戰事落入眼中,讓他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李落的難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出乎意料。揚聲邀戰,這等活了千百年的老妖怪,自然不會受激将法。黑劍白刀淡淡一笑,嘴唇動了動,雖說離得遠,不過李落卻清清楚楚聽到了那幾個字,你過來……
既然是邀戰,當然不好厚顔再叫人家過來。李落一擺長槍,剛要殺出一條血路的時候,有兩個人比他還快半步。流雲棧并指劃過星宿劍,脆喝一聲:“王爺,我送你一程。”說話間,從她身後湧出無數道有形無形的氣勁,彙聚成劍,向着她手指的方向激射而出,綿延而出十餘丈,凡擋在劍氣路上的,不管是妖獸還是極北異族,皆難逃劍下亡魂的下場,更慘的死無全屍。
這把劍,的确不負大甘七大名劍的名頭!
若流雲棧的劍氣縱橫視之爲驚豔,那麽另外一邊的谷梁淚便可稱得上恐怖,玉手不再點将,而是追魂蝕骨,在她一雙素手下的場景就連遠處的黑劍白刀也不由得骨寒毛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