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管是什麽結果,她都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李落張口,忽地一怔,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她了,宋夫人?還是算了,沒道理自讨沒趣。小青姑娘?到底是宋家的寡婦,雖說宋崖餘已死,現在稱姑娘,聽起來有點調戲的意味。要麽還是虞夫人?聽來生分了點,就怕人家不高興。而且她和端木沉舟有舊,離開京都北上之前,端木沉舟來看過他,卻沒有說一句話,不過他知道端木沉舟的話外之音,就是叫他保護虞紅顔周全。堂堂魔門枯寂嶺大羅刀也有英雄氣短的時候,隻是虞紅顔曾說過,她感激端木沉舟,但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可歎滿腔情意終是錯付了人。
“怎麽了?”虞紅顔一挑眉梢,淡然問道。
“沒什麽,就是……哎。”
“吞吞吐吐。”虞紅顔嗤笑一聲,帶着嘲諷神情看着他。自從嶺南一别,雖說宋家因爲他而分崩離析,南府七州同室操戈,虞紅顔走後宋無缺獨木難支,不過李落調遣雲無雁南下,再加上虞子略的大甘水師,宋無方想一鼓作氣平定南府已經辦不到了。如今南府内鬥,有雲無雁在,不會讓宋無缺做大,也不會叫宋無方一統嶺南諸州,就維持這個不尴不尬的境地。南王府都知道這是李落的毒計,也是陽謀,有虞紅顔爲人質,宋無缺就不敢輕易歸順宋無方,宋家合一與大甘爲敵,不管怎麽說虞紅顔也不是當年的柔月可比。
虞紅顔背叛宋家,早被南王府上下罵的狗血淋頭,說她不守婦道,和李落有私情,要不然怎麽會委身于殺夫的仇人,什麽難聽的話都有,唾沫星子比帝漸河裏的水還要多。虞紅顔卻半點沒有放在心上,依舊我行我素,如果不是李落看走眼,南王府破,宋崖餘死,夜霜鎮石橋那端太平之後,她反倒輕松了不少,固然話不多,但是眉宇之間日漸清朗,連帶着氣色都好了許多。說實話,他沒少在心裏嘀咕,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可倒好,把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演繹的淋漓盡緻,不過話說回來,當年她嫁給宋崖餘,就是爲了借助南王府的實力幫夜霜鎮守住那座石橋,不讓石橋那端的東西過來。一場利益交換而已,她用她的才智和世間罕有的容貌換來宋崖餘相助,至于那個時候兩人到底有多少真情實意,非當事之人誰也說不好,不管怎麽說她也爲宋家添了兩個子嗣,其中一個還是名滿天下的無缺公子。
嶺南一役,歸順大甘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術營的火器,鐵甲精騎的鋒芒,宋家若是再甯死不屈,那就真的隻剩下死,再無其他。虞紅顔背負罵名,爲宋家求了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說到底她對宋家不薄。
他很佩服虞紅顔,有些地方猶勝相柳兒,隻是心裏有一根刺懸而未決,就是他姑姑的死。虞紅顔不說,好似就認了福甯因她而死,不加辯駁,着實讓他很是氣憤,又有不解,隻好暫且把這筆賬算在宋崖餘的頭上,勉強說服自己不和她圖窮匕見。
論才智,她不輸相柳兒。
“隻是突然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
虞紅顔微微一怔,輕輕呵了一聲:“随便怎麽稱呼都好,若是覺得不痛快,叫我名字也好。”
“小青?”
虞紅顔臉上閃過一絲惱色,李落讪讪一笑,道:“還是叫你虞夫人吧,怎麽說也是我的長輩,不可輕慢。”
虞紅顔哼了一聲,長輩?當初在揚南城外,當面砍下宋崖餘的人頭,逼迫自己歸順大甘朝廷的時候怎麽不想着自己是他長輩,現如今在這裏假惺惺的裝好人,以前怎麽沒發現他如此虛僞。
“有事嗎?”語氣生冷,似這山頂的寒風刮了下來。
“有事。”
虞紅顔一言不發,也不看他,倒也沒轉身就走,這已經算是對他最大的善意。
“眼前局勢進退失據,我想請教夫人指點一二。”
虞紅顔挑了挑眉梢,難得仔細看了看他臉上的表情,一臉認真,并無揶揄之色,看上去的确是有虛心求教的意思。豈能如他所願,虞紅顔冷笑一聲,“王爺麾下兵強馬壯,高手如雲,在極北根基這麽深,又是大蛇,又是白虎的,何須來問我這個罪婦。”
李落咋舌微歎,女人心海底針,說翻臉就翻臉,果然最難伺候,還是莫要自讨沒趣的好,随即展顔一笑,颔首一禮,“是我莽撞了,你别放在心上,告辭。”說完拱手就要離開,虞紅顔恚怒不已,冷冷說道,“你是故意來取笑我麽?”
李落詫異看着她,不解問道:“何出此言?”
“宋家因你兄弟反目,自相殘殺,我本是南王妃,如今寄人籬下,處處要看你的臉色,你當然得意。”
李落怔怔無語,看着臉色鐵青的虞紅顔,許久之後和聲說道:“夫人這倒是想錯了。”
“錯了嗎?”
“我也算閱人無數,其中女子我隻佩服三個半,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虞紅顔輕哼一聲,不過他這話倒是讓她有了點興趣,很想問問這三個半是誰,不過剛才翻臉,現在又去問他,多少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李落似未所覺,解釋道,“第一個便是你,說起來前半生大甘朝廷風雲變幻,都是因爲你的緣故,遠在萬裏之外,卻能将大甘朝堂戲弄于股掌之間,要說讓兄弟反目的本事,夫人比我厲害多了,我羽翼未豐之前,在卓城如履薄冰,大半是拜夫人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