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兒一怔,明眸熠熠生輝,輕輕哼了一聲,好大的膽子,好狂的口氣,隻怕除了他,還沒有人在知道天火淵雪之後敢大言不慚與其三分天下。
“幫天火還是幫淵雪的忙,倒不如幫幫自己,撥汗以爲呢。”
“口氣不小,就不怕天火淵雪找你的麻煩。”相柳兒冷言冷語,嘴角卻輕輕翹起。
“若他們來尋麻煩,我未必不能是麻煩。”李落豪氣幹雲地說着,頗有些在心愛的女子面前不甘願落于人後的稚氣。也不知道他的自信從何而來,相柳兒扶額垂首,眼角餘光瞟了一眼谷梁淚,若換做是她,自家漢子吹噓,早一個耳光過去叫他清醒清醒。
“看來王爺是打算在太歲頭上動土咯。”
“既然入局,就不能隻當一枚過河的卒子,就算是泥菩薩,丢進河裏也該有個聲響才是。”
“那你打算怎麽做?”
李落看着相柳兒,思考她會不會出賣自己。相柳兒見狀面露不悅,冷淡說道:“不願說就算了,免得我拿你納了投名狀。”
“撥汗知道當日在鹿野那伽山腹,也就是那座長城亭塹前發生的事麽?”李落看着谷梁淚,歉然接道,“拙荊那日在場,撥汗沒在,不過同行有草海将士,理該聽說了些。”
“是有耳聞。”
“那日我在鹿野那伽山頂埋了萬斤火藥,以同歸于盡要挾黑劍白刀許我入局,算是替自己搏了幾個籌碼。”
相柳兒和谷梁淚同時反應過來,齊聲說道:“你想炸毀這座雪山?”
“哈哈,想炸毀這座雪山,搬空大甘所有的火藥都不夠。”
“你想炸毀那扇門!?”相柳兒眼神閃爍,似乎在衡量他是異想天開還是有成事的把握。
“若是毀了那扇門,無論天火還是淵雪,想來就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隻不過那扇門不一定容易炸毀,就算沒有人阻攔,萬一毀不掉那就麻煩了。”李落有些愁,這話不是危言聳聽,他見過極北深處那座星空巨門,血璃雖然沒說那扇門到底是什麽東西,但從她迷醉幾乎虔誠的神情中大約能猜出來那扇門來曆不凡,也許和雪山深處的這座青銅巨門有關。
那扇門後面是什麽,連山說過,是被天火放逐的淵雪殘餘,鎮壓在那扇門後。鎮族的樹化卦知告訴過他,那裏面是被淵雪封印的不祥之物,放之則生靈塗炭。再之後還有親承天火傳人的倉央嘉禾說過,打開那扇門是天火先祖的遺命,不管會不會引得天下大亂,她都要打開那扇門。還有血璃和黑劍白刀的身份,好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色,隻是他卻分不清到底誰是淵雪,誰是天火,天火秘境中看到的那些人走了,留下這個自相矛盾的謎團,讓他來解,着實有些難爲他了。思來想去,倒是有一處他想明白了,不管誰是真的天火,誰又是淵雪族人,目的都在那扇門。既然如此,那便不用庸人自擾,找到那扇門,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其實他也懷疑過雪山深處到底有沒有一扇門,所謂青銅巨門,隻是自己聽的多了,遐想而已,那個禁制或許根本不是一扇門,而是一個人,一隻碗,一個貝殼,也許還是一本書,更有可能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一樣東西,或是一群東西。
門若沒了,興許就能還天下一個太平,世間事總該要世間人處置,紅塵過往,沒有了天火淵雪,難道漠北天南那些人和事就沒有存在的意義麽,如此,那人活一世與提線木偶有什麽分别。
猜不透過程的真假,那就去終點,看一看孰是孰非。
“要瞞着他們?”或許是李落的駭人念頭,相柳兒也覺心熱了起來,管他天火淵雪,幾個活在傳說裏的名字,何來資格評斷天下人。
他們是那些各有傳承,也各懷心思的人,此刻就在陣中,與狼共舞,若是叫他們知道李落想毀了那扇門,定不會坐以待斃。
“不。”李落斬釘截鐵地說道,“告訴他們也無妨,若我是黑劍白刀,他不會想不到我會生出這般念頭,剛好也可以試一試,那扇門到底毀不毀得了。”
相柳兒淡淡一笑,好一個膽大包天的定天王,“随便你。”說完便要告辭,李落在她身後幽幽開口,“撥汗,你覺得那扇門該不該毀?”
相柳兒一惱,又笑了,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我覺得你該多陪陪你的心上人。”
李落朗笑一聲,厚着臉皮說道:“撥汗嫉妒了。”
相柳兒身子微微一晃,頭也不回地走了。谷梁淚無奈搖頭,眼睛裏閃爍着奇怪的光芒,帶着點看透一切的意味,似笑非笑,直叫他心裏發毛。
“你别胡思亂想!”
谷梁淚忍不住嬌笑出聲:“我還什麽都沒說,你心虛什麽呢。”
“倒非心虛,隻是怕你不高興了。”
“堂堂大甘定天王,莫要因爲兒女情長亂了心緒。”谷梁淚輕聲細語道,“我雖然高興,隻是不願你這樣哦。”李落一怔,含笑點頭,說了一個好字。
當他把自己想毀了極北深處那扇門的打算說給衆人聽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表情都不一樣,喜憂參半,又或者面不改色,隻是微微跳動的眼角怕是也在盤算着各自的得失。他似一點沒有放在心上,隻是告訴衆人他想如何而已,至于這個選擇會不會讓彼此成爲仇敵,說起來他并不怎麽在意,若是仇敵也好,省得叫人猜來猜去。
雪山再高,總有下到山下的時候,走在路上總覺路長,快到終點的時候反而覺得路短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