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上前,那人擡手,到了一半又放了下來,輕輕笑了笑,沒有再勸,一個人走到洞口,靠着岩壁看着瀑布外凄迷的天空。唐糖走了過來,拿起碗在鍋裏盛了滿滿一碗,然後走到那人身邊坐了下來,一邊很沒世家風範的吸溜着米粥,一邊問道,“你看什麽呢?”
“沒看什麽。”
“沒看什麽是什麽?”
……
那人回頭看着一臉好奇的唐糖,“粥,還能喝麽?”
“還好,能喝,就是有點糊味。”
那人歉然說道:“對不住了。”
“沒事沒事。”唐糖滿不在乎,倒是一點也不覺這粥難以下咽。見她如此,衆人都喝了起來,這個時候沒人會矯情,填飽肚子才是正事。
“你爲什麽要把我們關起來?”
“此處表面看來風平浪靜,實則步步兇險,再走下去會出事的,再者說了,我隻是留你們片刻,并非要把你們關起來。”
“也差不多呀,我們困在這裏也出不去。”
那人笑笑,沒有說話。唐糖接道,“我見過你嗎?”諸人一邊喝着粥,一邊豎起耳朵,他多半不會說真話,但是從蛛絲馬迹也能推斷出許多有用的信息來。
“見過。”
“啊,我怎麽不知道!?”
“現在這樣不就是見過了嘛。”
“我不是說現在,我是說以前。”
“以前……”那人微微一頓,沒有回答,反問道,“以前你見過我嗎?”
“我問你呢,你怎麽反倒問起我來了。”
“以前你若見過我,我就見過你,你若沒見過我,我自然沒見過你。”
“你這……耍賴!”唐糖氣結,很是不高興。那人朗笑一聲,倒是沒有在意,饒有興緻地看着一臉不忿的唐糖。唐糖眼珠子一轉,笑道,“要不這樣吧。”
“你說。”
“你把面具揭下來,讓我看一眼呗,看了我就知道以前見沒見過你啦。”
衆人很是無奈,哪有這麽直白的,若是這麽簡單,也用不着六人出手偷襲。
“揭這個面具?”
“嗯。”唐糖搗蒜似的點着頭,眼睛眯成了一道縫,像隻小狐狸。
“那你看了不告訴别人好不好?”
“一言爲定!”
那人将頭轉過去了些,背向衆人。唐糖趕忙湊了過去,身後諸人面面相觑,難不成這麽容易就能看到他面具下的真容?若是如此,何必偷襲呢,鬧得大家夥怪丢臉的。
唐糖輕呼一聲,一屁股坐了下來。那人轉過身子,臉上還帶着那張面具,不過從手部的動作來看,他的确摘下來過面具。
他是誰?會否是個意想不到的人?
唐糖回頭,俏臉生霞,大聲呼道:“哥,他帶的面具底下還有一張面具!”
衆人釋然,果然不會這麽容易。轉而又是好笑,這兩人一個話裏藏話的騙人,一個幹脆說過的話不算數,當面反悔,且還這般理直氣壯。唐夢覺哦了一聲,沒敢擡頭,怕别人看見他臊紅的臉。
谷咷/s一陣無言,說是各懷鬼胎也不爲過。那人輕輕看着洞穴中的諸人,沒有說話,似乎是想把這些人的相貌都記住。
“這碗很别緻呀。”唐糖沒話找話,滴溜溜的大眼珠子不知道在打什麽鬼主意。
那人笑了笑,半開玩笑地說:“喜歡就送給你。”
“啧啧,人家都送姑娘金銀珠寶,你倒是好,送隻碗,真小氣。”唐糖見這人很好說話,便也不再拘束,笑着說道。
“哈哈,金銀珠寶我确是沒有,眼下能送的就隻有這隻破碗了。”
唐糖一臉嫌棄,卻在衆目睽睽之下伸出小巧的舌頭,把碗邊的米粒舔了幹淨,然後竟然将碗揣進了懷裏,一邊還說道,“這是你說的,可别反悔。”
這次輪到那人目瞪口呆,良久無語,末了憋出一句:“放心,不反悔,一隻碗我還是送得起的。”
唐糖拍拍懷裏的木碗,打了個飽嗝:“幾時送我們出去?”
“再等等,路還沒有好。”
唐糖嗤笑一聲:“難不成路還是新修好的。”
那人一本正經地回道:“的确是新築的路。”
唐糖自然不信,皺了皺鼻子,輕哼一聲:“不願說就不說呗,還騙人。”
“我從不騙人。”
“嘿,這句話就是騙人的,小時候我娘告訴我,男人的嘴都靠不住。”
那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沉默了一會,展顔應道:“的确如此,我以前也騙過人,後來就不騙人了。”
“你騙誰了?”
“一個相信我的人。”
唐糖拉長了聲音:“女人吧,好看嗎?有我好看嗎?”
那人莞爾,笑道:“人小鬼大,莫要再試探我了,路好之後我就會送你們離開,日後多半不會再見,就此相忘于江湖吧。”
“可是我連你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呢。”唐糖悠悠說道,這一次她不是存心試探,而是真的有些遺憾。
那人溫和地看着她,笑道:“我都忘了我叫什麽名字,又怎能告訴你。”
“啊!”唐糖驚呼一聲,“你在這裏很久了?”
“很久……是吧,我也記不清了。”那人朗笑一聲,“好像你拿的那隻碗是我十年前刻的。”
衆人皆驚,一個人待在這個地方十餘年是怎樣的心境,換成常人,沒有死怕是也會瘋。
“這裏就你一個人?”
“還有别人,不過大半時候都是我一個人。”
“你不寂寞嗎?”
“還好,有些時候會覺得孤單。”
唐糖一臉疼惜,輕聲說道:“如果是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那倒未必,若是有一件必須要你去做完的事,就能堅持下去。”
唐糖頭搖的像隻撥浪鼓,擺擺手道:“我可待不下去,除非有人陪着我。”見那人不出聲,唐糖又道,“要不然你和我們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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