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淚閃身來到李落身邊,輕輕扶着他,紅着臉小聲責備道:“你慢點,慌裏慌張的讓将士們笑話。”
李落回頭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無奈說道:“再慢些連命都沒了,還管什麽笑話不笑話!”
谷梁淚一怔,愕然問道:“怎麽了?”
李落無暇解釋,搖搖頭示意她莫要再問,離開此地之後再做定奪。谷梁淚隻好壓下心頭疑慮,反正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他不在的時候自己要花心思動腦筋,他回來了,能偷懶就偷懶吧。谷梁淚雖說聰慧,但急變卻非所長,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罷了。
“蛇兄,請開路。”李落恭敬說道。大蛇一擺碩大蛇頭,對村子裏的人漠不關心,一吐蛇信,往村外遊去。李落手腳發軟的爬上蛇軀,不忘将谷梁淚拉了上來,風狸本來也打算跟上去,卻不料看似渾然不在意的大蛇扭頭瞥了一眼,那一眼,雖然沒有言語,但是眼珠子裏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風狸若是膽敢上來,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風狸一撇嘴,眼淚差點掉下來,欺負人!李落見狀一愣,倒是不曾取笑,而是從大蛇背上跳了下來,将風狸舉了上去,輕輕一笑,“保護好你家小姐。”
誰保護誰還不知道呢,風狸心裏一暖,輕哼一聲,好蹩腳的借口。她又小心看了大蛇一眼,這次大蛇并無異狀,自是許了她在自己背上。看李落步伐還有些蹒跚,風狸于心不忍,“别強撐着啦,我沒事,你上來吧。”
李落擺擺手,有些難爲情地看着谷梁淚,笑道:“怕再見不到你,有些着相了。”說完之後看了一眼身邊目瞪口呆的中軍騎諸将,朗笑一聲,“該與軍中袍澤共進退的。”
錢義還好,倪青暗自诽謗,若非這條大蛇把風狸趕下來,恐怕大将軍早就帶着王妃潇灑快活去了。當然诽謗歸诽謗,大将軍的人品還是可以相信。
大蛇開路,衆人疾行而去,不戰而退,留下老妪和谷宸諸人面面相觑,這是什麽意思?與老妪患得患失不同,谷宸心裏五味雜陳,隻當李落連看他一眼都欠奉,想起往日同陣殺敵,不免有些喟然感慨。
銆愯茬湡锛屾湤汨繎涓鐩寸敤鍜鍜闃呰葷湅涔﹁拷鏇達紝鎹㈡簮鍒囨崲锛屾湕璇婚煶鑹插氾紝瀹夊崜鑻規灉鍧囧彲銆傘/p>
這個感慨沒有持續太久時間,就當大蛇身影遠去村口的時候,村子四周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叫聲,惶急、恐懼,仿佛末日來臨,将站在石屋前發呆的衆人驚醒過來。老妪一震,急忙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隻可惜聲音飄忽不定,四面八方都有,此起彼伏。想到李落一出現就慌不擇路離開這裏的模樣,她怎還能猜不到一定是出了什麽變故,要不然李落也不會對自己暗算之事既往不咎。
答案很快就展示在衆人面前,老妪看着鋪天蓋地般湧上來的妖異林木,臉色難看至極,呻吟着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神臨……”
“什麽神臨!?”谷宸大吼,卻被身邊諸女的尖叫聲淹沒。老妪痛苦地閉上眼睛,如果不是因爲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谷梁淚的一雙手上,或許就能早一點發現神臨日,早做準備,爲村子留下點星火傳承。現在一切都晚了,那條大蛇帶走了這裏唯一生的希望,難怪他走得那般平靜,那麽若無其事。
呵呵呵……好狠的心腸!老妪惡毒地詛咒李落,如果那條大蛇願意援手,興許可以在神臨之際開辟一條路,讓他們活下去,但是他走了,一點沒有拖泥帶水,沒有一絲憐憫,也沒有半點留戀,昨日他們還都是同生共死的弟兄呐。
谷宸不知道什麽是神臨,但他看到了,無邊樹海伸展着枝條根莖,如海嘯一般漫卷而來,遮天蔽日,無有縫隙。臨危之際,草海豪傑的血勇之氣被激發了出來,谷宸和麾下旗山部的将士沒有逃,也無路可逃,刀劍出鞘,迎着這些數不盡的枝條藤蔓根莖沖了上去。像擋在洪水前的土堆,擋了一下,然後就被洪水揉了進去,連一片水花都不曾驚起,隻剩下讓人牙酸頭疼的吱咯聲。
神臨之日,神國降世,世人皆滅,萬物複生。這就是神臨!
破而後立,是有這麽個道理,但是破滅的這麽徹底,着實有些叫人受不了。
大蛇蜷着蛇軀盤在山頭,昂首望着這片林海,那道從天而降的瀑布就在它身側不遠處。李落怔怔看着湖畔村落,良久無語,那裏已經看不到有村子的痕迹,連同那些人,還有那些石屋都淹沒在了樹海之中,泛着奇異多彩的顔色,起伏不定,久久才平息下去。
“就這樣?”倪白半晌無語,此情此景,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震驚?幸災樂禍?若是再走慢些,又或是沒有這條大蛇蹚出一條路,隻怕他們此刻也一樣被淹沒在了樹海洪流當中。
“你還想怎樣。”錢義沒好氣地搖搖頭,帶着劫後餘生的驚懼,這鬼地方,當真不是人待的。
“撿了一條命,呵,活該!”幾将猶在憤憤不平,自是對谷宸背叛之事耿耿于懷。霄木河臉色很不好看,倒不是不滿倪青說話,而是葬身林海的那些草海将士到底都是旗山部的弟兄,今日之前,皆爲手足。
李落沒有說話,他沒見識過那些女人的溫柔鄉,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敢相信單憑幾分姿色就能惑衆如斯,是他想得太多,還是人性本就如此,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問個明白了。
狂暴的樹海一直持續了半個紅光日才漸漸平靜下來,樹還是那些樹,花草還是那些花草,什麽都沒變,又似乎什麽都變了,放眼望去,饒是李落也不得不歎息苦笑,他再也找不到似曾相識的路了。
這座被瀑布沖刷不剩多少的小山成了汪洋裏的一座孤島,容衆人落腳,如果沒有這座小山,隻怕他們也難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