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靈動的素筆,或許會再次镌刻歲月的風霜,臨摹下旖旎的風景,偶爾問問四季,春蝶夏雨,秋楓冬雪,總會有那麽一夜,月朗風清,總會有那麽一處,天高雲淡。
得不到的歲月叫向往,撿不起來的歲月叫歎息。
這是歲月,一個無形卻有質的東西,誰都能感覺到歲月的痕迹,和它的不可一世和莫可匹敵,但是誰也不能将歲月刻在眼前,猶如一幅畫,一個符号,一個活靈活現之物。不過李落聽到過一次歲月,在天火秘境裏,那個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口中,把字刻在石頭上,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是他第一次聽到了歲月。這一次,他看到了歲月,就在潭底,用這裏的水結成的歲月之路。
這是他此生走過最離奇的一條路,同樣也是最絢爛的一條路,甚至于不知道這究竟算不算一條路。路邊的風景是一段段記憶,和一幅幅片段畫面,一個個古怪的符号,一道道莫名其妙地光線,勾勒出千奇百怪複雜而沒有規律的明暗交替的線條,還有些閃爍不定的光斑,諸般種種皆是一閃而過,迅若流星,卻用一種極其玄妙的方式印在了他的腦海當中。他看到了很多以前見過的事,認得的人,不過更多的還是沒見過的陌生畫面。這些畫面很快就向頭頂飛奔逃開,快得讓他來不及看第二眼,但是那些轉瞬即逝的畫面都留在了心裏,一時半刻不能一一想起來,隻有一個古怪的念頭,這些畫面自己都記得,該想起來的時候都會想起來。
這些畫面,比當年在東海鬼船上看到的星圖還要繁複千百倍,李落覺得自己若是都記下一定會被漲破腦袋,但是偏生就都記下了,除了有些許因爲大蛇極快下潛而來的眩暈,竟然不覺有絲毫不适,很叫吃驚不已。
心有旁骛,早已忘了這口氣憋了多久,用長短來形容這條水道,那是南轅北轍。那該怎麽說這條路,遠近?多寡?長短?似乎都不合适,也好像都說得通,反正不像世間路本該有的模樣,說不定那些傳說中飛天遁地的神仙出入就是這樣的路。如此說來,自己也算借着玄蛇的光,當了一回陸地神仙。
潭深不見底,大蛇絲毫沒有要轉頭的意思,一門心思便隻是往下。李落從一開始的震驚迷醉中漸漸清醒了幾分神思,心裏不免擔憂起來,若是大蛇再這樣潛下去,隻怕自己胸腹間存得這一口氣就要枯竭了。
就在這時,四周的片段畫面中漸漸多了幾個熟悉的,叫他認出來的景象,村子,樹,人,還有谷梁淚!這些畫面就在他和大蛇身下,一個接着一個從本該是潭底地方浮了起來。李落瞠目結舌,這幅景象和他的夢境簡直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别隻是在夢裏他變成了一條魚,看着水底之下的景物,就如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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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越來越大,樹越來越高,人越來越近,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盡皆浮現在臉上。
手斷一隻,還有一隻,人若不在,要手何用?谷梁淚很吃驚,到了此刻,她應該思索老妪是不是在騙她,自斷一臂,她若食言怎麽辦……但其實自己想的最多的竟然是如果斷了一臂,他會不會不喜歡自己了,或者不如以前那麽喜歡自己了。
想到這裏,谷梁淚有些羞澀,生死成敗,都是他惦記的事,而自己想着他就是了。
“王妃,不可!”諸将魂飛魄散,谷梁淚自斷一臂,他們當然不忍心,但是更怕的是萬一李落回來,看見了,知道了,該是怎樣的傷心和憤怒。沖冠一怒,浮屍千裏!
她是他的逆鱗,尤其是李落總覺得對谷梁淚虧欠頗多的時候,自家大将軍平日裏雲淡風輕,甚少有什麽事要他瞻前顧後,難以割舍,但是谷梁淚不同,若是她有什麽好歹,他要多小心眼就能有多小心眼。
這隻手斷不得,斷了,後患無窮!
就在諸将齊聲阻攔之際,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接着便是水流激蕩的嘩啦聲,隻比九天瀑布從雲霄而下的聲音還要大,竟似摻雜了雷音。衆人急忙回頭,谷梁淚也放下手臂,驚愕回望村前的那座湖泊。
一條參天巨蛇從湖水中探出頭來,一股鋪天蓋地的威壓從空而降,讓衆人齊齊色變,不堪者雙腿發軟,便即跪倒在地上,起身不得。
中軍騎諸将和霄木河臉色陰郁,嘴角發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還沒有救出李落,竟然又跑出來一條這般大的巨蟒,單單是一顆眼珠子就有半人大小,仿佛是在半空挂了兩輪圓月。
大蛇俯視村中諸人,蛇眼中不含半點感情,冷漠而又無可抗拒,帶着不容置疑猶如天道一般的重壓,冷冷看着場中諸人。
打不過!約莫也逃不掉,諸将心沉似水,此番怕是要把命留在這裏了。不過叫諸将好受些的是同他們一樣,老妪和那些女人也是一臉震驚,抖若篩糠地看着這條突兀出現的巨蛇。
逃?還是戰?衆人皆沒了章法。戰,恐怕是必死的結局,眼前這條巨蛇隻有當初跟着大将軍的那頭小山般大小的白虎才能勉強一戰,換做他們,連以卵擊石都不如。
逃,牧天狼百戰之師,有戰死沙場的悍卒骁将,沒有苟且偷生的逃兵。不用吩咐,衆将士不由自主地将谷梁淚圍了起來,連帶着将風狸也保護起來。風狸嘟了嘟嘴,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麽,不過眉眼彎彎,偷偷帶着一抹笑意。
谷梁淚臉色陰晴不定,這條突然出現的大蛇敵友難辨,不過從老妪她們臉上的神情來判斷,應該和這座村落幹系不大,隻是不知道在大蛇眼中,身下這些蝼蟻可有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