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大将軍還沒死,他一定不會死。”錢義眼睛亮了,像回光返照,眼底盡是瘋狂。
谷梁淚沉默數息,她知道李落的意思,是讓他們活着,不能白白送命,可是現在連她都不願意聽他的話了,這些将士又怎會棄他于不顧。
“若讓你們走,你們會走麽?”
“王妃,走也是和大将軍一起走。”衆将齊聲叫道。谷梁淚攏了攏發絲,平聲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見識見識這攻心術。”
倪青從懷中掏出一枚火器,扭曲着叫道:“炸死這群王八蛋!”
谷梁淚攔住他,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不急,和我去會會那個老婆婆。”說完便往甬道中走去,忽從甬道傳出一個聲音,帶着三分惬意,七分慈祥,“不用了,老婆子出來啦。”說完,甬道中探出一顆蒼蒼白頭,老妪慢條斯理地從甬道中走了出來,面對衆将士的怒火,怡然自得,沒有半點懼色,打量了四周一眼,将目光落在谷梁淚身上,啧啧贊道,“你這女娃,好俊的模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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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妖婆,找死!”中軍騎數将怒喝出聲,老妪面不改色,谷梁淚輕輕揚手,示意衆将稍安勿躁,平靜看着她,“他人在何處?”
老妪不慌不忙一指地底,眼中閃着奇異的神采。
“還活着?”
“現在多半還活着。”
谷梁淚深吸了一口氣:“放他出來,我們就此離去,至于他們,”谷梁淚冷漠看着混在女人堆裏的草海将士,衆人面顯羞愧,一個個都避開了那雙清亮中帶着失望的眼神,目光遊離閃躲。谷宸五味雜陳,這一進一出就似乎老了十年,一股窮鳥觸籠過後的衰敗挂在臉上,卻再也沒有勇氣重歸那一邊。他在聽到李落還活着,眼神浮現出一絲猶豫和掙紮,末了猶豫還是被掙紮掩蓋了過去。李落的死活是他是不是背叛相柳兒最後的一根稻草,李落活,他也許有勇氣回到相柳兒面前祈求她的原諒,自責自己的軟弱和迷失,但如果李落死了,他知道的很清楚,等他再站在相柳兒面前的那一刻就是他的死期。
谷宸以爲自己不怕死,卻不料當這個時常被自己蔑視的字眼擺在面前的時候,自己會如此的不堪一擊。
他退卻了,甯願留在這裏苟延殘喘,換言之他可以死在戰場上,爲了相柳兒和蒙厥戰死,但是他不願也不敢死在相柳兒眼前,而最後在撥汗眼睛裏看到的是對自己的失望,或許還有不屑。
掉進那個不見底的深淵之中,他還會活着?谷宸不信,此間衆将也不信,不管老妪說得如何信誓旦旦,谷梁淚卻不得不信,不信,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老妪像是沒有聽到,還在樂呵呵地笑着,臉上的皺紋将心思遮了起來,往日的慈眉善目如今看來格外的猙獰虛僞。又要裝作聽不懂麽,谷梁淚緩緩攤開手臂,那雙羊脂白玉般的手從袖子裏輕輕滑了出來,臉上閃過一抹病态的紅暈,而後那雙手,顔色慢慢變了,從淺白轉深,越來越濃,越來越妖豔。在這片林海之中就有許許多多山外看不到的色彩,叫衆人大開眼界,但是此刻這雙手變化之後的顔色較之林海中最鮮豔瑰麗的色澤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和這些顔色一樣,這雙手上呈現出來的顔色同樣不屬于人世間,深淺色澤已是無足輕重,那般顔色隻一現世,衆将士連同老妪在内,不約而同在心裏冒出一個感歎,要一個遙遠的顔色!
那是千山萬水,殊方絕域另一邊的顔色,弱水之隔,看到了,卻永生永世也走不到那抹顔色旁。而這個顔色出現在了一雙手,前一瞬還潔白無瑕,宛若白玉的一雙手上。
錢義諸将齊齊吸氣,甚覺驚訝,不過心神大都在對面老妪身上,不曾怎麽在意。除了谷梁淚,場中還有兩個人不是衆将士的模樣,比起李落的生死,這雙手更恐怖可怕。
風狸小臉上滿是驚恐,不由自主移開半步,咽了一口唾沫,神色慌亂地看着自家小姐。方才還慢條斯理的老妪收起了臉上的漫不經心,神色嚴肅地看着谷梁淚,确切地說是看着谷梁淚的一雙手。
一雙漸漸被世人遺忘,時常攥在李落手裏,柔若無骨的一雙手,這雙手,能撫平他皺起的眉頭,能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茶,能手把手教那些收養的孩子寫字作畫,有時候也會教他們武功,好看,纖細,修長,不過有些時候它還能做另外一件事,比如瀛湖霸宴。
老妪的臉色變了,雖說不至于難看,但也不怎麽好看,眼睛裏透過凜然寒意,這是面對李落都沒有顯現出來的殺氣。谷梁淚嘴角輕揚,終于不再裝了嗎,“放人。”
“如果我不放呢?”
“這雙手我隻能操控死亡,卻沒有辦法求生,所以我一向極少用它。”谷梁淚将妖豔的一隻左手擡起半尺,懸在空處,“他不在了,我不會獨活,你若不放,那我就殺了你爲他報仇,然後再去陰曹地府找他。”
這番話聽來并沒有什麽滔天的怨恨和殺意,反而有些輕柔,軟軟的,帶着女兒家的一絲羞澀,大約已經是谷梁淚能說出來最重的語氣了。語氣雖然很沒有說服力,但是老妪卻不敢有絲毫小觑,因爲她從這個輕柔溫和的語氣裏聽到了谷梁淚的決心,如果不放人,如果他已經死了,那麽她就會一念成魔,要這裏所有的人爲他陪葬。最要命的是雖然不知道那雙手的來曆,但是那股足以湮滅一切的力量卻真真切切的感觸到了。
在這片林海之中,老妪記不得自己活了多久,也不記得祖先是什麽時候從外面進來這裏,或者說外面的人是從這裏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