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言及有事與軍中諸将相商,尋了個借口,讓谷梁淚和風狸去了别處。借口自然蹩腳,不過谷梁淚并沒有說什麽,他本就是一副坦坦蕩蕩的表情,擺明了在說我有事和他們說,但是不想讓你聽到,你且回避一二。谷梁淚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輕哼一聲,拉着不情不願的風狸去了别處。
人差不多到齊了,湖面沒有風的時候也會有淡淡的漣漪,碎金處處,仿佛無數個夢境碎片。
“有多少人曾和這裏的女子有過雲雨之情?”
沒人應聲,到底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李落一揚眉梢,淡淡激道:“敢做不敢認麽?”
“有什麽不敢!”一名草海悍卒站了起來,喝道,“我幹過,還不止一個。”
“我也做過。”
“格老子的,做都做了,還怕個卵蛋,還有我。”
……
随着起身的人越來越多,谷宸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所有的草海将士都和村子裏的女人有染,能守住本心的屈指可數,除了霄木河之外,其餘衆将士皆有勾連,有些還不止和同一人。李落面沉似水,将在外,固然要先緊着生死,但是道義不能忘,做出這樣的事,日後如果那老婆婆真要提出什麽請辭,到時候是該答應還是拒絕?又不是狼盜之流,隻把這當成一場風花雪月的荒唐事,提起褲子就可以翻臉不認人。
李落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着谷宸剛要說話,忽然看見他鐵青的臉色,心中莫名一沉,緩緩開口:“谷将軍,莫非?”
霄木河擡眼看了看谷宸,垂首不語,瞧着谷宸尴尬的表情,無需多說便已知道了。
谷宸張了張口,赧然說道:“對不住了,王爺,我,哎……”話到半截長歎一聲,一臉羞愧。想來前些日子的欲言又止就是爲了此事,如果李落能早些察覺出來,或許不會是今時今日的情形。
“卓葉,沒必要覺着對不起南人王爺,咱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你情我願,又不是弟兄們上杆子霸王硬上弓,他能帶着自家婆娘在身邊,弟兄們就不能找個女人洩洩火,就撥汗在這裏也說不出什麽。”一個虎背熊腰的悍将大聲說道,說完之後對中軍騎諸人臉上的怒意視而不見,撓了撓頭,略微覺得話有些不中聽,接了一句,“王爺,我不是有意說你婆……妻子,她人好,手底下了得,我們佩服得很,就是說這個事。”
李落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谷宸臉色陣青陣白,低喝一聲:“小點聲,還嫌不夠丢人麽!”
草海将士憤憤不平地坐了回去,李落環目四顧,看着座下諸将士,淡淡說道:“你們不覺得有異麽?”
“有什麽,不就是幾個女人嘛,睡都睡了,也沒見人家着急,你急什麽。”方才那将士猶自還在嘟嘟囔囔,谷宸臉色一寒,喝道,“閉嘴!撥汗臨行之前怎麽交代的?出了營地,王爺所說就是撥汗的命令,若是撥汗在,膽敢頂撞是什麽下場還需得我說?再多說一句,拉出去砍了。”
那将士一凜,收口不語,隻是并不怎麽服氣,不免在心裏嘀咕,要說睡了村中女人的可不隻是他一個,谷宸不也沒把持住麽。
氣氛有些僵持,中軍騎諸将面有愧色,皆都垂首不語,而草海将士多半還是不服氣,等着聽聽李落能說出個什麽來。這時,霄木河緩緩開口,“王爺的顧慮不無道理,這天上沒有平白掉下來的餡餅,這些女人主動投懷送抱,若無所求,隻怕沒人相信,遠了不說,換成你我,如果我們草海部族之中的女人對一群外人半推半就,她們不說什麽,你會怎麽做?”
“敢,老子非宰了他們不可,扒皮抽筋,挫骨揚灰!”數人七嘴八舌地叫嚷起來。
霄木河慢條斯理地說道:“那你們怎麽還活着?”
沒人言語,這些日子過得太舒坦,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還有女人主動送上門來,日子有些過于醉生夢死,一時都忘了這是什麽地方,原本的戒備之心不知不覺就已消失殆盡,如今被霄木河點醒,猛然醒悟過來,不禁一個個嘀咕起來,難道真像這個南人王爺說的,這裏的人另有所圖。
“王爺,你覺得這裏頭有什麽不妥?”谷宸沉聲問道。
“我也猜不到他們想做什麽,不過在大甘有句古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一應吃穿用度便也罷了,竟然連自己村中女子都舍得,這未必是什麽好事。”
谷宸臉色數變,比起麾下将士,他到底是在相柳兒身邊待過些日子,并非草包,要不然相柳兒也不會讓他執掌旗山部,興許是被林海之中迷幻的色彩遮了眼,鬼迷心竅,忘記了此行的目的。他如此,麾下這些草海悍卒更爲不堪,倒是這個霄木河受得住本心。李落亦是暗自吃驚不已,草海将士桀骜不馴,一向松散,但是中軍騎治兵之嚴,冠絕牧天狼,竟然也被這裏的女人所魅惑,神不知鬼不覺,若非這些日子他外出探路,身邊多跟着錢義諸将,要不然恐怕這些中軍騎将士也難以幸免。能這樣細雨潤無聲的就叫聯軍将士墜入溫柔鄉,連他都沒有絲毫覺察出異常,如此看來這個村子當真不簡單。
“王爺,我帶人把他們拿下,嚴刑逼問,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麽!”谷宸怒喝,有些被蒙騙之後的惱羞成怒。李落聞言輕輕搖頭,和聲說道,“谷将軍稍安勿躁,不管怎麽說到眼下爲止,他們并沒有做出什麽過分的事,如此反目有些操之過急。”
“那王爺的意思是?”
“他們到底有什麽名堂,不明說,自然需得問上一問。”李落和顔一笑,并未苛責這些把持不住的将士,此際唯軍心不可亂。領軍在外張弛需得有度,眼下谷宸有愧,對他言聽計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