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是,屋中諸将臉色變得古怪起來,倪白小聲嘀咕一句:“有鬼?”
李落捏了捏臉頰,苦笑一聲,有沒有鬼暫且不說,但是陰魂不散倒是真的,隻盼這些冤魂莫要生事才好。
同行之中有薄山雷門的高手,也是和李落有過一面之緣,同去東海的雷門少主雷小山,聽到雷雨之中的竊竊私語聲,聞訊來找李落,言語之中解了衆人疑惑。雷家世代與火器雷聲爲伴,除了火器,猶是癡迷驚雷閃電,若能将天威雷電收爲己用,其威力自然要遠勝火器之屬,到時候莫說揚名立萬,就是封疆裂土,乃至立國成王也不在話下。不過雷電乃是神物,絕非凡人能染指,當年雷門先祖癡心妄想,死在雷電之下的不知凡幾,倒是應了那句話,善泅者死于水,善戰者死于兵。許是見門人死的有些多,雷門這才熄了這等妄念,不再追尋遙不可及的力量,轉而精研火器。這本是薄山秘聞,世人知道的不多,自然也是雷門有心隐瞞,倘若他們窺視天雷之威的消息傳揚出去,不管能不能成功,都會引來旁人的注意,當權者亦不例外。
雷小山說起舊事,當然不會隻是爲了自承雷門的慘痛過往,在雷門追尋雷電的數百年間,雖無建樹,但其門内有一支卻是别開生面,鼓弄出了點名堂,其名爲聽雷,據說可以從雷聲中聽到天神事關命運輪回的消息,真假不好說,雷門到底聽沒聽出什麽了不得的消息,雷小山緘默三口,看樣子是雷門隐秘,衆人不好多問。雷小山提及雷門聽雷一支,遍訪天下各處,凡多雷聲的地方就有雷家弟子,偶爾見他們遇上一種奇異的現象,有些地方,一般是古戰場居多,逢電閃雷鳴的天氣會傳出聲響,若是仔細分辨,竟然是當年戰場厮殺的動靜,不知何故被禁锢在當年的戰場上,而後有天雷轟擊,便将當年戰場上的情形再度重現人間。
這番話有些讓人匪夷所思,鍾離玺說道難不成是這雷聲将當年生活在這座古城裏的人從地府拉了出來,要和他們後人談說?
雷小山笑而搖首,自然不會如此,隻是将數百年前的景象借雷雨天氣再次顯露而已,不論做什麽,那些聲音都不會有任何反應,雷電消散之後,這些聲音也會慢慢消失,隻待下一次雷電交加的天氣,若是不信,倒可仔細聽聽,這些說話聲中亦有雷聲,想來是那天也是個打雷下雨收衣服的日子。
這麽一說,衆将聽了聽,倒還真有幾分相似,似乎千百年前也是一場大雨,街上行人紛紛躲雨,有人咒罵,有人長籲短歎,還有母親吼叫着自家不聽話的崽子快些回屋來的聲音。當然,沒人聽得懂,隻是聽雷小山說起,自行想象而已。
言語不通,無法從這些被雷聲驚動的竊竊私語中聽到什麽有用的說辭,不過照雷小山的解釋,這隻是一種異象而已,不隻是極北深處,大甘也曾有過,換言之隻是奇怪,并沒有什麽危險,這便夠了,衆将士漸漸放下心來,神色放緩了幾分。倪青倪白幾人圍着雷小山追問雷門事關尋雷聽雷的舊事,雷小山倒也沒什麽異色,但凡不關乎門中秘密,也是知無不言,頗爲直爽,也不知道是看在李落的面子上還是看在術營田小川的面子上。
雨一時半刻小不了,雷聲倒是漸漸稀疏起來,果然就像雷小山所言,雷聲變弱之後,那些猶如呢喃一般的遠古話語也漸漸模糊起來,不多時便要消逝不見。
李落微微吐了一口氣,苦笑無語,出師不利,這兆頭不甚好。就在他正打算遣人去問問草海将士有無大礙之際,忽地,在他耳邊響起一聲歎息,瞬間他全身上下的寒毛盡都立了起來,剛才雷雨中的呢喃聽得太多太多,他瞬間就聽出來這一聲歎息絕非是屋中誰人或是此行那個高手的聲音,蘊含古意,那股滄桑和當初在天火秘境雲頂天宮時那個中年男子回眼一瞥就異曲同工之妙。
然後,在那聲歎息之後,那個聲音用字正腔圓的大甘言語說了一句讓他毛骨悚然的話。
“你來了啊……”
李落心頭劇震,急忙看向屋中諸人,卻見幾人猶在交談,并無異常。李落心頭一寒,疾聲問道:“你們聽到了嗎?”
衆将士面面相觑,倪青撓撓頭,問道:“大将軍是說雷聲?這會是不怎麽密了。”
“不是雷聲。”李落手腳冰涼,臉色數變,已然猜到他們并沒有聽到什麽不同尋常的聲音,便是說方才那一句話,隻有他一個人聽到了。
“沒什麽,隻是這些私語聲好像輕了許多,快要聽不到。”李落輕輕一笑,别過頭望着不遠處的靈河江面。衆将沒有在意,隻是雷小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李落。
天黑的猶如深夜,這場雨下了很久,雷聲漸熄,雨滴也變小了,隻是下的更密集。前些次他來極北,也遇上過雨天,不過從未遇到這麽兇的雨勢。相柳兒派人知會了李落一聲,先前暴雨,草海折損數人,負傷數百之多,雖說與此行十萬之衆相較不算什麽,但是出師不利,平添了衆人幾分憂慮。
大雨磅礴,一時難以啓程,隻好暫居于古城之中,待天色放晴之後再行北進。李落命衆将士養精蓄銳,另遣中軍騎悍卒戒備四下裏的動靜,雖說這雨兇如斯,理該沒有什麽野獸兇物會在大雨天出現遊蕩,不過這裏是極北深處,小心些總沒壞處,而且那一個突兀的聲音叫他心緒不甯,總覺得會有什麽事發生,随着天色越深,這種不安就更加明顯,竟叫他有了些許心驚肉跳的感覺。
河面上的船隻倒是還在,偌大的雨水,戰船倒似無礙,依舊停泊在靈河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