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獸皮地圖上沒有青牛山,也沒有太白山,倒是好像有那座形如黃金聖壇模樣的地标,而這樣的祭壇,在極北深處有數座,在地圖上便标記了三處,至于更北空白的地方還有沒有,李落不得而知,不過多半還是有的。
迷霧雪原和成天花圃皆有勾畫,李落指着靈河末端,“我們在這裏?”
神秘女人緩緩點頭,用一種富有磁性且暗含一股古怪韻律的語調說道:“是,這座古城的名字叫鸠摩诃,在上古時期,它的意思是帳篷,大概是你們天南文字小邑的意思。”
李落瞥了落雲祭祀一眼,我們天南?真把自己當外人。
“從這裏一路往北,就能到那座雪山之下?”
“地圖上是這個意思。”
李落氣極反笑,這張地圖有個屁用,不用看地圖,晴天無雲,瞎子都能看得見那座連天雪山,當然知道一路往北就是雪山,但是這條路上有無兇險,可有捷徑卻是一無所知,要這地圖有何用。
相柳兒自然也瞧出這張地圖的敷衍,皺眉說道:“難道就沒有更詳盡的記載?”
“有倒是有,不過極北深處地形複雜,數百年來已經很少有人再踏足此地,做不做得準我也不知。”
李落冷笑一聲:“好歹你們歸藏先輩也是追随過淵雪的,極北深處乃是淵雪腹地,竟然沒留下多少記載文獻,呵,也不知道當年你們先祖都在忙些什麽。”
“王爺……”
“撥汗,沒關系的。”神秘女人微微颔首,示意無礙,“較之連山,在傳承記載上歸藏确有不如,王爺既然已經見過連山,那我也不必再隐瞞,當年我族前輩的圖謀極大,實則也是野心作祟,隻是低估了天火的力量,所以才會一敗塗地,淵雪被放逐,我族遁出方外避禍。天火随即修築陰陽界城,引冥河逆流,開辟出通天河和兩儀死地,将極北和天南隔開,還留下守衛淵雪封禁的古族看守這裏,而我族歸藏也在放逐之列,如果不是天火視我族爲蝼蟻,恐怕這世上早已沒有歸藏之名。”
“你的意思是與其說是歸藏失了傳承,倒不如說你們害怕天火生怒,殃及池魚,就算天火避世之後,你們也不敢現身于世,更不敢踏足極北之地。”
神秘女人輕輕點了點頭:“若說傳承記載,歸藏不如連山。”
這倒是實話,雖然李落不曾到過歸藏隐世所在之地,但他是見過囊書鎮地底那株連山巨樹的,這世上恐難再找出第二個能承載那麽多記憶的地方了。
“你的意思是此事還須得連山幫忙才能到那座雪山之下?”說完李落看了相柳兒一眼,歸藏若是這般無用,她何來把握敢來極北深處,難不成就是一句時日無多和滿腔正氣,便不惜把命留在極北深處?相柳兒會這麽做倒也不足爲奇,但是這極不像她,不久前她還曾親口對他說過不如躲起來了卻餘生的打算。在她心中的确有草海族民,但是一定還有比草海更重要的東西,比如小殇,比如……
看着相柳兒淡漠平靜,沒有半點雜色的臉,李落不禁心中一沉,除了歸藏,莫非她另有暗藏的手段。
“若連山相助,此行可多幾分把握,而且歸藏連山本就是一家。”
“說起來你們歸藏與淵雪的淵源更深,如今倒是恨不得淵雪鎮壓在雪山之下,永世不得脫困。”
神秘女人看了李落一眼,似乎在惋惜他的愚蠢一般,不過還是解釋了一句:“倘若淵雪出世,這世上再無天火,王爺覺得他們第一個要殺的人是誰?”
李落輕笑一聲,當年歸藏的先祖一定是個了不得的驚世之才,這才能将淵雪這般龐然大物玩弄于鼓掌之間。淵雪被騙了一次,不見得會被騙一世,困在雪山之下那麽多年,怕是早就想明白了,一旦重臨人間,會不會讓生靈塗炭不好說,不過有很大的幾率會将歸藏趕盡殺絕。李落沒有懷疑過淵雪的本事夠不夠大,單有一處,不管淵雪會怎麽恨歸藏,黑劍白刀從來未将歸藏視爲對手,也沒聽說他有向歸藏尋仇,他要對付的,一直都是天火留在極北鎮守封印的上古五族,亦或是天火遺留在人間的後代傳承,再找到五族信物和五把鑰匙,打開通往禁地的青銅巨門,僅此而已。
歸藏再強,終究和他一樣隻是凡人而已。
連山的地圖果然比落雲祭祀手中那張地圖要詳實得多,除了大體的方位,還有一些須得小心的險地兇獸也有标記,雖不敢說能把路上所有的危險都畫在圖上,但有總歸好過沒有,怎麽說也比歸藏有誠意多了。連山面無表情,落雲祭祀躲在面紗之下,難辨喜怒,不過誰也不看誰,仿佛對方不存在一樣,也是有趣。
衆人圍着地圖議論紛紛,傳閱觀摩。既然是同行北上,自然不必遮遮掩掩,俱是各方人傑,皆有傲骨,倘若半遮半掩說不得還會生出龌龊罅隙,索性便打開天窗說亮話,這世上叫得上名字的也不隻有一個大甘定天王和一個蒙厥撥汗。
就在大甘草海諸人齊觀地圖的時候,李落卻遊離在人群之外,既不曾看人,也沒有看地圖,帶着淡淡的疏遠和冷漠。
極北深處很大,從這裏去到連天雪山之下興許有無數條路,不過眼下衆人看到的,就隻有這條連山地圖上畫着淡淡虛線的路,也許不算最安全,但定然也不是最危險的那一條,畢竟當年繪制地圖的人走過這條路。
思來想去,前路未知,不如就沿着這條前人走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