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雷池,李落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船艙附近正在卸繩的谷梁淚,心頭一熱,臉皮也跟着燙了起來。谷梁淚倒是沒說什麽,但是風狸給自己起了個綽号,嚷嚷着讓人叫她旱雷。旱雷麽,李落知道,多見于夏,晴空雷鳴,隻打雷不下雨,最沒用處。起綽号是假,取笑他是真,李落都懷疑其實并非是風狸想笑話自己,而是谷梁淚,但又臉皮薄,容易羞臊,這便借着風狸的名頭來捉弄自己。就在他看着谷梁淚發呆的時候,船頭鍾離玺叫了一聲:“咦,霧怎麽散了!”李落轉頭望去,也是詫異,映目所及,約莫有半裏長的一段江面上濃霧消隐不見,多了一大塊空處,很是顯眼。透過那處,可以清楚看到河岸靠近迷霧雪原一側,岸邊貼着河水就是厚厚一層積雪,但沒有浮冰。往裏去皆被積雪遮蓋的嚴嚴實實,不見活物,和當年他去迷霧雪原時幾乎一模一樣,乍一眼看到迷霧雪原的雪,第一個念頭不是白,也不是冷,而是黏稠,似乎是把冷寒凍成冰的黏稠,叫人極不自在。正當李落打算收回目光的時候,那林子裏好似有什麽動了一下。李落微一斂眉,沒等他說話,眨眼之間無數人影從密林中走了出來,呆闆、冷漠、步履蹒跚,幽藍的眸子目無表情地看着船上的人。鍾離玺臉色大變,沉聲一聲:“敵蹤!戒備!”話音一落,船上将士都緊張起來,弩箭齊齊對準雪原這一側,嚴陣以待,另有将士打出旗語,告知後面的船隻小心戒備。李落仔細看了看,眉頭微微展開,和聲說道:“鍾離玺,靠過去。”“大将軍,這……”“異鬼雖說詭異莫測,但這條河更加不凡,要不然也不會将兩地隔開,冬夏各異。有靈河在異鬼不敢輕易涉水,隻要我們不靠岸理應不會有什麽危險,再者說了,故人相邀不好不去。”“故人?這般地方還有大将軍的故人?”鍾離玺驚詫不已。李落笑而不語,揚了揚下巴,“喏,來了。”鍾離玺順着李落的目光看了過去,異鬼之中多了兩道不太一樣的身影,步伐靈動,進退如風,看樣子武功不弱。鍾離玺着令将士緩慢将船靠過去,與河岸維持五丈遠近,不算太遠,也不算太近。谷梁淚見戰船轉了方向,走到李落身邊輕聲問道:“怎麽了?”“有人相邀。”谷梁淚凝視一眼,輕咦一聲:“那是……葵公主的姐姐?她不是……”話音未落,臉上就露出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搖頭輕笑,“你那位撥汗可真是一點也不吃虧。”“嘿,什麽叫我的撥汗,我和她不熟悉。”谷梁淚白了他一眼,輕哼一聲。船離岸近了,便沒有再說話讓他分心,靜靜看着岸上兩個與異鬼迥然有異的人。壤驷阙,孛日帖赤那。李落看着壤驷阙,确切地說是她懷裏,面露驚容,道:“那是你孩子?”說完看了孛日帖赤那一眼,實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許久不見,壤驷阙清減了許多,俏麗倒是未減,隻是臉色很蒼白,不知道是氣血未複,還是被迷霧雪原的霧和雪同化成了這般模樣,有些不似常人的慘白,不過到底還是比一旁的異鬼要強不少,至少是人的模樣。壤驷阙低頭看了一眼懷中襁褓裏的嬰兒,面露羞怯,多了點紅暈,嗯了一聲,将裹着嬰兒的布匹往下拉了拉。李落掃了一眼,暗自松了一口氣,還好是個尋常嬰孩的模樣,不是什麽稀奇古怪形似異鬼的玩意。“蒼狼前輩,好久不見。”李落朗笑一聲。谷梁淚好奇地看了過去,她聽他說起過往生崖下的經曆,往生崖下,有死無生,自然也聽過草海蒼狼孛日帖赤那這個名字,亦是當初草海的一代傳奇,較之現如今已經招安歸良的狂鷹,草海蒼狼的名氣更大,怎麽說在飛鵬堡也是值萬兩黃金的人頭。孛日帖赤那神色複雜地看着李落,将心事藏了起來,回了一禮:“的确是好久不見啊。”“你們在等我?”“算是吧。”孛日帖赤那笑了笑,“這般陣勢,其實不用刻意等也看得見。”“倒也是。”李落看了看左右木讷冷漠的異鬼,平聲問道,“前輩族中先知不在此地?”“還是白天,他們都在休息,晚上才會醒來。”李落哦了一聲,心裏卻是不信的,至于鎮族遺民樹化卦知爲何不見,興許是因爲他和太白血劍過從甚密的緣故,畢竟當初将鎮族逐出極北的人就是血璃和黑劍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