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開始了,這是打算借武尊的手殺人麽?如果不是因爲死的人是泊肅葉,而師尊就站在眼前,也許此刻斛律封寒也在月影城内吧。
撥汗,你所托非人啊,讓狂鷹帶他過來,隻不過多了一個名正言順想挑起草海内鬥的人罷了。
蘇德靜默不語,換做是李落,也許真的會殺了她,就算他身邊沒有人被小殇吃掉,他也一樣想殺了相柳兒,甚至比失去徒弟的自己殺心還要濃郁。就不該問他,問了也是白問,徒然叫他多了一絲隐憂。
“不過,想殺和殺不殺得了,能不能殺不一樣,武尊想必比我更清楚,前輩剛才一問,我便也知道武尊前輩不想殺人,至少不想殺相柳兒,前輩要的,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公道。”
“堂堂正正?王爺無須替我這張老臉上貼金,如果換成别人,我早已将他的頭割下來,而不會像現在這樣僵持不下。”
李落沒有說話,武尊言語之中有感慨,卻沒有多少懊惱,相柳兒能有如今的威勢,足以和他分庭抗争,如果不是此番理虧在先,說不得連他也不是對手。即便如此,蘇德也隻是感慨,并沒有後悔這些年他一步一步将相柳兒推上權力的巅峰。在草海這樣一個遍地虎豹豺狼的地方,一個女人想有這般成就難于登天,偏生她做到了,在知道她女兒吃了泊肅葉之前,其實他很想看看相柳兒能走多遠。
這一切都結束了,在她吃人之後。
“前輩想要我做什麽?”
“我想請王爺去一趟月影城。”
“請前輩明言。”
蘇德背身而立,透着帳簾的縫隙看着巍峨大山下的月影城,平靜說道:“我需要一個理由,能說服我的理由,或者交出那個畜生,如果她不願,我會一個人殺進月影城,取孽畜首級。”
李落微微一歎,暗忖倘若武尊獨自一人殺進月影城,隻怕殺不了小殇,但是這樣一來,草海就将徹底分裂,除非她相柳兒死,若不然今後數年乃至數十年間都将是替武尊報仇和替死在她手中的草海将士報仇的人,冤冤相報。
有意思,真想看着那一天來臨!
“就算我去,未必能知道前輩想知道的事。”
“嗯,我隻是不死心。”
“看來前輩很器重蒙厥撥汗。”
“不錯,我對她的期許還要勝過我的徒子。”
“前輩覺得是相柳兒背叛了你?”
“在草海隻要足夠強,就沒有背叛一說,隻是她還不夠強,卻做出這樣的事,她背叛的不是我,而是我對她的希望,草海族人對她的希望。”
李落沉吟不語,武尊回過身來平靜說道:“你如果不想去,我不會爲難你,畢竟此事與你和天南無關,你去了,不管是什麽結果,難免惹上風波……”
“便應前輩之請,我走一趟月影城。”李落展顔笑道,“同她打聲招呼,也許再也不見,道個别也好。哈哈,别叫剛到城下,便被亂箭射死。”
武尊微微揚了揚眉梢,眼前這個天南王爺似乎和從前不同了,多了點漫不經心,還有點讓他微凜的從容不迫。
還沒好好看過月影城的模樣。兩山聳立,處處都是陡峭險峰,飛鳥難渡,除了一條從山下進影谷的路之外,再看不到有别的可供攀爬的道路,不但是險峰,更是絕峰。到山下仰頭望去,大小月影山确有直入雲霄的氣勢,将影谷夾在兩山之間。谷前是一片緩坡,頗爲平坦,有三四裏長。李落瞧了暗自咋舌,這般地勢的确易守不易攻,單憑眼前這片緩坡,若是草海騎兵攻城,就算相柳兒不靠高厚城牆,從城中遣出騎兵,居高臨下,就能将來犯之敵沖得七零八落。
這個時候大甘已經入冬,不過草海的季節和大甘截然不同,過白鹽海的時候天寒地凍,連馬匹都凍傷了好些隻。但是越是深入草海,氣候反而轉溫,草還綠着,也見花開,着實詭異,叫初來草海的人暗自稱奇。
影谷前這片山坡上也長滿了綠草白花,有雜亂的馬蹄印,這是前些時候武尊率衆攻城時留下來的。李落仔細瞧了瞧,雖說毀了不少花花草草,還有沒來得及收走,倒插在地上的箭支,不過不多見發黑的泥土,那是混了血迹之後又再幹涸的顔色。武尊的确是攻城了,雖然他沒有說,不過李落從這些痕迹上推斷得出所謂恃怒強攻也許另有乾坤,這樣的攻城倒像是做做樣子,克制而又留有餘地。
該不會這老不修的也暗戀相柳兒吧,李落惡毒地想着,縱馬來到城下。他沒帶多少人,份屬牧天狼的精兵悍卒一個沒有,身旁隻有一個冷冰,五名天火白袍和十餘騎鐵甲精騎而已。
到了城下,李落擡起頭眯着眼睛瞧了瞧城門上,有幾個草海将士趴在城頭往下看,還好,沒有哪個舉着弓箭。
李落心裏暗暗嘀咕,别開城門,别開城門……打個轉,聊表心意,然後該做什麽就做什麽,管他會不會殺得天昏地暗。若真叫草海亂了,至少能叫李玄慈有幾年太平天子的好日子。
城門開了,且還是大開,堂而皇之。李落暗啐一口,着實不怎麽想進月影城。十有八九武尊此刻便在營帳前看着,都到了這裏,再不進去的話委實有些說不過去。李落摸了摸鼻尖,緩緩的策馬駛入城中。城門在身後緩緩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