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七哥看得起我,天子就一個,想得就得,哪有那麽容易。”
“容不容易你自己心裏有數。”李玄慈冷笑一聲,“就因爲你這幅讨人嫌的樣子,才叫我心裏很是不舒服,堂堂大甘天子,還他娘的是别人施舍來的,我要是不弄死你,自己都對不起自己。”
李落忍俊不禁,笑道:“七哥,想殺我不用這麽堂而皇之吧,悄悄弄死我不就好了。”
“滾!”李玄慈低喝一聲,罵完才覺痛快,深吸了一口氣,“和你在一起就是痛快啊,還是以前好。”
“可惜回不到從前了。”
“是啊。”李玄慈長歎一聲,目視遠方,“父皇命好,有你這麽個皇子。”
李落掃了他一眼,微微皺眉:“七哥不行?”
李玄慈臉一黑,差點從馬上掉下去,殺人一般瞪着他,額頭青筋暴跳:“你不是不怕死,你是作死!”
“哈哈!”李落朗笑一聲。李玄慈繃了一會也忍不住笑出了聲,衆臣一臉錯愕地看着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兩人,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這麽高興。李玄慈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沉默良久,喚了一聲,“玄樓。”
“嗯?”
“七哥拜托你一件事。”
“七哥言重了,但說無妨。”
“不管将來如何,你一定一直要權傾朝野。”李玄慈定定看着有些驚訝的李落,一字一句地說道,“朕忌憚你,卻從不怕你,你知道爲什麽。但朕身邊的人卻不明白,當你坐上朕的位子,你就知道縱然是一朝天子,很多時候也身不由己。你是朕唯一信得過的兄弟,隻要你手握大權,讓朕不敢對付你,朕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七哥……”
方才的嚴肅表情轉瞬即逝,李玄慈又恢複了漫不經心的神态,笑了笑:“趁着我的心思還沒改,做你想做的事,棄名樓你不用擔心,誰敢碰那裏,我誅他九族!李家也不例外。”
“那七哥你得把咱倆也算進去。”
“哈哈,走好,不送了。”李玄慈停了下來,李落勒住馬缰,群臣便知這已經到了分别之際了,急急忙忙搶上前去,一臉虔誠。
李玄慈下馬走到昆江岸邊,眺望對岸北府地界。衆将士紛紛下馬,圍在四周。李玄慈背對衆臣看了很久,李落微微垂首,站在身後,其餘諸人誰也不敢上前,面面相觑。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李玄慈才回過身,環視諸臣,将目光落在章榮政和楊萬裏身上,沉穩說道:“玄樓北上,巡檢司不可一日無主,楊卿。”
“微臣在。”
“你暫代巡檢司卿一職。”
“啊,這……”楊萬裏看了李落一眼,李落臉上帶笑,不見異色。往常他也有不在卓城的時候,除了當初沈向東掌過一陣子巡檢司,别的時候都是空懸巡檢司卿一職,由他和章榮政操持日常。眼下聖命叫他暫代巡檢司卿一職,這是幾個意思?
楊萬裏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微臣愚鈍,怕是不敢當此大任,再者說王爺還要回來……”
“玄樓回不回來和你代巡檢司卿無關,等他回來,你再卸任不遲。除了你,巡檢司朕不放心交給别人。”
“這個……”章榮政在他身後踢了一腳,“微臣領旨,那微臣請辭樞密院參知……”
“準了。”
“謝皇上。”楊萬裏躬身一禮,章榮政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承啓帝在群臣面前如是說,便是沒有再要爲難他們的意思,不管李落在亦或是不在卓城。不過君心難測,這隻是一時安穩罷了,章榮政心如明鏡,承啓帝的一番話也許能将那些有蠢蠢欲動包藏禍心的人遏制幾年,或許十幾年,又或許幾十年,不過難保日後有一天皇上的心思會不會變,李落的勢太盛,有時候也是一把雙刃劍。
爲了冢宰府和宗伯府,李落已經想了所有的辦法,如果再生變故,那也是命該如此了。章榮政倒是釋然,若非當年李落來找他入巡檢司,要麽如今自己已被巡檢司問罪查辦,要麽新帝繼位,冢宰的名号保不保得住另說,恐怕還有血光之災,總算這些年安安穩穩的過來了,章家有後,足矣。
“玄樓不在,楊卿和冢宰替朕守好巡檢司,大甘的基業,半數在巡檢司和監法司,不能有半點差池。”
“臣遵旨!”兩人齊齊領命。
李玄慈掃過眼前群臣,目含冷電,雖無言語,但其意昭然若揭,那些有心思的便都收斂了起來,前車之鑒,據說那位當朝皇後差不多已算是被打入冷宮了。
“玄樓。”
“皇兄。”李落微微躬身,誠顔一禮。李玄慈發力抓住他的肩頭,大聲說道,“此行北上千萬小心,等你回來,朕還在這裏爲你接風!”
“謝皇上!”
“哈哈,走好!”
船揚帆,劃江而過,兵卒卻不多,隻有不及萬人,興許是在北府還有布置。楊萬裏老淚縱橫,還是沒能和他說上一句。
有司空鑄台念詞,拉長了聲音,在昆江岸上顯得格外空空蕩蕩。李落站在船頭,似乎看着李玄慈,又好像誰也沒有看,隻怕岸上那些人裏笑話他的不在少數,也許還有人诽謗他窮兵黩武,知道他去做什麽的人寥寥無幾。
李玄慈久久沒有收回目光,靜靜看着,直到船帆快到看不見了依舊沒有回去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