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狸和甘琦都會去,所以風狸才會有感而發,這天子诏書發了一個多月,棄名樓除了他們還是他們,就沒見有人打算同他一起去。
啧啧,也就小姐傻,苦命呦,害得自己也命苦起來。
北上草海所爲何事,诏書裏沒有寫,李落沒有說,不過他知道該明白的人都會明白,不明白的人就無須他們知道,此事若是張揚出去,隻怕這整個天下便要亂了。
巡檢司諸僚他隻字未提,朝堂上就隻說給承啓帝知道,承啓帝自然不會大肆宣揚,無論他想不想承認,如今他根基未穩,羽翼未豐,一旦李落出什麽意外,勢必會影響大甘的根基。
臨行的日子近了。
棄名樓裏衆人開始收拾行囊,不日北上,李玄憫和宮裏都來了人,本想勸李落過完年關再走,不過李落言道早一日去,免得再生事端。勸說無果,便也隻好作罷,數日之後,李落離開卓城的消息不胫而走,都在猜測他此行的目的,不過知情者皆都緘默三口,兼之他并未調遣兵馬,此番北上的用意頗讓人難解。
這日,李落正要去巡檢司處理政務,離府前被谷梁淚叫住,叫他晚間早些回來,今個府裏請了人過來一起吃飯。李落頗爲驚訝,谷梁淚極少自作主張邀人來棄名樓,當初雲妃在時她倒是常來,不過大多時候都是不親自到,甚少見谷梁淚在卓城有什麽親近之人。谷梁淚也沒說她請的人是誰,隻叮囑叫他早點回府,别的沒再多說。
李落雖有驚訝,不過沒有多問,答應下來,現在巡檢司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若真去了,眼見着司衙裏的官吏一個個拘束緊張,倒叫他有些哭笑不得。
午後和楊萬裏閑聊了一會,說起卓城裏的大小事和在或不在的故人,兩人不甚唏噓,過眼雲煙果然是過眼雲煙。楊萬裏欲言又止,好像想問什麽,隻是不便開口,李落頗覺有趣,知道他爲人古闆,不便開口的話那就不問了。
回到棄名樓的時候天還亮着,院子裏叽叽喳喳,什麽時候都不少了笑聲,很歡快,也很熱鬧,他在與不在,棄名樓都是這個樣子,一點也沒有王府深邃規矩繁多的模樣,聽人說和棄名樓百美同園并稱卓城雙景。
怪了,今個怎麽正堂裏還多了個孩子的聲音。李落摸了摸鼻尖,正打算進去瞧瞧,忽然身後傳來腳步聲,他一回頭,看見一張垮了一半,眼淚汪汪,鼻涕都快流出來的一張胖臉,着實吓了他一跳,提氣喝道:“哪來的妖怪,看腳!”
來人身形圓潤,躲起來倒還輕巧,扭過身子讓開不算快的一腳,一把拽着李落衣袖,一臉悲苦,好似被人蹂躏了千遍萬遍一般。
“四弟,我心裏苦哇。”
“滾!”李落甩開他的手,慢了一會工夫,也不知道是鼻涕還是口水就粘到袖子上了,惡心的直想吐。
胖子不是别人,是章澤柳。李落一皺眉頭,問道:“你來幹嘛?”
“什麽意思,我怎麽就不能來!”章澤柳一臉委屈地說。
“我說你長點出息,瞧瞧承甯,人家都做了領軍統領,你還混吃混喝,又跑來我府裏看姑娘,溯雪都和我說過好幾次了,别怪我沒提醒你,現在我府上那些丫頭身手都不弱,像你這樣的,随便挑一個出來都能打得你滿地找牙,到時候烏眼青我看你回去怎麽給夫人交代。”
“什麽話!我章澤柳是這樣的人嘛,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的人我兩隻手供着都來不及,再說了,你就信溯雪那丫頭編排我,這些年城裏那幫孫子哪個不想來你府裏拈花惹草,都叫我給打回去了,我兄弟的人,呸,他們也敢亂看!”
“再說你沒來過!”
“嘿嘿,不多,不多,偶爾來過一兩次。”
李落一臉鄙夷:“他們是怕你嗎,沆瀣一氣,我還不知道,他們怕的是晉王和英王才是真的。”
“這話說的,多少也怕我點,嘿嘿。”章澤柳搓着手,一臉奸笑。
“有事說事,沒事滾蛋。”說完李落頓了頓,“吃完飯再滾蛋也行。”
“今不是我自己來的。”
“咦,還有誰?”
“柳煙也來了,還有犬子小麟。”
“你們?”李落愕然,舉家造訪,這是何故?
“你不知道?今個是王妃邀我們來的。”
“谷梁?”李落一怔,這才知道她說邀了人是什麽人,難怪今日得見楊萬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過這老頭忒地小心,這有什麽不能說的。李落轉即一笑,“進去瞧瞧,我還沒見過你和楊姑娘的孩子呢。”說完就要走,身後章澤柳使勁拉着他,“又怎麽了?闖禍了?”
“沒有沒有,我就想問問,你府裏那個三夫人是什麽來頭?”
“三夫人?你是說沉魚?她怎麽了?”
他不問還好,一問章澤柳的眼淚斷線珠子一般掉了下來,真叫他吃了一驚,難不成真闖禍了,死鴨子嘴硬不承認?
“玄樓,我覺着……我在卓城真的算挺有錢的,我家老頭子操持冢宰府,沒個油水說出去都沒人信,你想想啊,以前咱們出去喝花酒哪次不是我掏錢!但是這一回我是真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那個夫人簡直就是個散财龍女,光用銀票就能砸死我,我算是明白,敢情這半輩子是白過了。”
李落瞧着章澤柳的苦相不禁樂了,和漱家比有錢,勇氣可嘉,若不是承啓帝把國庫搬出來比量比量,整個大甘就沒人敢說比漱家有錢,倘若冢宰府的錢真比金玉滿堂還多,真到那個時候李落都救不了章家父子!
“比你有錢又能如何?”
“哎,你不知道啊,銀子是我的自尊心,我的面子,有朝一日你的面子被人踩在腳底下,還狠狠碾上幾腳,在地上摩擦,心裏能是什麽滋味。”章澤柳垂頭喪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