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心發怔不語,很早以前,他不知大隐于市爲何物,後來知道了,忌憚過,甚至可能還想過鏟除大隐于市。久而久之,久到在她心裏他無處不在。但是,在他眼中,可還有大隐于市麽……
“師姐,不管你想不想承認,現在宋公子的确不如他。情關難過,師姐陷得太深,勘不破情關不是定天王的錯,喜歡宋公子也不是師姐的錯,隻是師姐卻因爲宋公子而去怨恨一個不相幹的人,我覺得這對他而言并不公平,雖然他可能也不會在乎,就算當不成朋友,未必一定要是敵人,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也很好啊。”
言心眉頭緊鎖,回道:“宋公子是我的情關不假,但定天王亦是你的關口,你向着他說話也是合乎情理的事,不過他始終都是變數,一個不好,恐釀成大禍。”
“嘻嘻,師姐,我是向着他說話,這個我也不隐瞞,我喜歡他,不是非要嫁給他的喜歡,就是喜歡見他,和他說話,看他憂愁和高興時的樣子,不過我不會因爲喜歡他就一定要幫他做什麽。他的确是變數,不過這個變數也有可能是好呢,我們大隐于市已經晚了一步,如果再站在他的敵對一面,也許他真的會和我們兵戎相見,到那個時候,”流雲棧看着言心,輕聲說道,“他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師姐。”
言心臉上有些不快,淡淡說道:“他肯定不會對你出手。”這本是一句氣話,沒曾想流雲棧竟然點頭應了下來,“嗯,師姐說的沒錯,他不會殺我的。”
言心被她氣笑了,搖頭不語。
“反正今天話都說到這裏啦,我還有兩句話要告訴師姐和師父。”
“說吧,我還能真生你的氣不成!”
流雲棧吐了吐舌頭,笑着說:“師父,師姐,我覺得我們大隐于市先輩傳下來劍心通明的破關之法,入情忘情,也許并不一定是對的。”
言心一愣,忽地臉色微微一變,凝聲問道:“你……”
“嗯。”流雲棧小心看了言心一眼,“我好像已經領悟劍心通明的道義了。”
言心愕然,再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俊不禁,白了她一眼,嗔道:“師姐就那麽小心眼嘛!”
流雲棧嘻嘻一笑,拉着言心的手晃了幾晃:“就知道師姐最好了。”
“少來。”言心哼了一聲,不由得贊歎一聲,“你的天資果然在我之上。”
“僥幸而已,師姐比我聰明呢,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讓師姐分心的事太多,如果不是俗事纏身,師姐早就領悟劍心通明啦。”
言心眼睛一亮,轉即輕輕搖頭:“不用哄我開心,其實我早就猜到你已經領悟到了域,隻是你顧念我這個做師姐的顔面,從來沒有說起。”
“師姐……”流雲棧拉長了聲音,嬌憨呼道。言心幫她捋了捋發絲,“好啦,雖然沒你有悟性,不過我這個當師姐的總不好饞着臉去嫉妒自己的師妹吧。你說吧,第二句話是什麽。”
素惠清看着自小一起長大的兩個弟子,欣慰一笑,雖說兩人性格不同,所選的路也不同,但是品性總歸還是相似的。
“師父,師姐,我們可能已經遲了。”這句話叫素惠清和言心都沉默了下去。流雲棧看了言心一眼,暗歎一聲,若非師姐心魔作祟,大隐于市應該會在連山之前與李落相見的,現在連山已經先入爲主,恐怕很難改變。其實也不一定無力回天,若是她去……流雲棧俏臉一紅,偷偷看了師父師姐一眼,見她們沒留意到自己的異狀,這才松了一口氣。
白雲悠悠,遠山如黛,若是她去,李落定會聽的,不過流雲棧并不想去找他,心裏莫名多了一股意氣,這次便叫大隐于市輸吧,輸了才會知道她們對他的看法是錯的。
已進卓州,離卓城不遠。
李落沒有着急返回卓城,那座大甘第一名城裏值得自己留戀的人越來越少,恍惚間他有些看不清楚哪裏才算是自己的家。棄名樓當然算,可是總覺得是無根浮萍,漂泊伶仃。
随意找了一處驿站住下,折返卓城的消息定然已經到了長明宮,不知道七皇兄願不願意見他回來。
風燈半死不活,初秋的天,在卓州已經有些涼了。李落站在驿站門口眺望遠方,遠處天際有一抹白,不知道是不是卓城的火樹銀花。谷梁淚悄然走到他身邊,順着目光望向遠處,悠然問道:“近鄉情更怯?”
李落一笑:“還真有這種感覺,總覺得像是在做夢,盼着夢醒之後一切都會和現在不一樣。”
谷梁淚咬了咬嘴唇,柔聲說道:“其實你在天火秘境裏看到的景象未必就一定會發生的。”
“嗯,就算發生那也是百年千年之後的事,想必我是看不到了。”李落展顔一笑,“我沒事。”
“可是我擔心你。”谷梁淚定定地看着他,目不轉睛。李落微微一怔,道,“擔心我什麽?”
“連山姑娘說的話。”
“她說的話?”李落略一思索,笑道,“你是說我中毒之事?”
“嗯。”
“也許當年真的有人下過毒,不過你看我現在好好的,說不定當年他們下毒不成,又或者我服食吞天獸的丹液之後解了毒也說不定,我雖說不是江湖上傳聞的百毒不侵,不過等閑毒藥也的确要不了我的命,這個淺予應該知道,她在我身上試過不少毒藥,沒一個奏效的,哈哈。”
谷梁淚沒好氣地說:“很自豪嗎!”
“好事啊,百毒不侵,嘿嘿,多少江湖人夢寐以求的本領。”
“你又不是江湖客。”
李落轉頭看着谷梁淚的側顔,溫潤柔和,像是鍍了一層仙氣,美豔不可方物。他沉吟數息,輕輕開口:“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嗯?”
李落深深吸了一口氣,躊躇數次,像是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