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後來我也想過,燕姑娘受辱,身爲其父若還要忍氣吞聲,連一個父親都做不好,如何能守一方天下?換做是我,倘若我的至親受此劫難,怕是比燕王更不如,那件事歸根就裏也是大甘李氏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旁人。這些年朝中不是沒有人提過征讨燕王削藩之事,不過都被我壓下了,是朝廷有愧于燕姑娘,僅此而已,現在我連她和燕王都不恨,又怎麽會恨你和唐兄呢。”
唐糖眨了眨眼睛,驚喜問道:“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再者說了,唐家的事也不是你和夢覺兄能做主的,要恨我也該恨你們唐家的大人才是。”
唐糖急忙點頭:“是呢,唐家是奶奶和我爹說了算,我說的話沒人聽。”
唐老太太身子微微一抖,沒有回頭,禁不住有些怅然,養了這麽多年,到底還是個小白眼狼。
李落哈哈一笑:“所以唐姑娘莫要放在心上,當日确是我小氣了些,你别見怪。”
“不會的,不會的。”唐糖這才放下心來,嬌笑嫣然。前頭的谷梁淚聽着差點沒把耳朵捂上,說的道貌岸然,當初是誰想着把她埋在鹿野那伽山下的,也就騙騙小姑娘還行,果真風狸說得對,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王爺。”唐老太太插言,真怕唐糖再胡說八道,連自己都害臊。
李落應了一聲,踏前幾步來到唐老太太身側。唐老太太打量了他幾眼,略有斟酌,開口問道:“不知王爺可有隐疾?”
“隐疾?”李落甚是詫異,“應該沒有吧。”說完看了谷梁淚一眼,莫非是說他還沒有子嗣。谷梁淚羞臊難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别過頭不去看他。
“王爺可曾有察覺到體内有異物?”
李落微微一怔,蓦地臉色一變,瞳孔微微收緊,掌心一熱,似有一股鑽心的疼,讓他直不起腰來。
“前輩此話怎講?”李落強自鎮定下來,臉色如常地問道。
“有人曾向王爺下過蠱。”
“蠱?”李落眉頭皺了起來,用蠱之術起源何地他不甚明了,不過現在的大甘武林用蠱高手十有八九都是出自南疆一帶。他身邊用蠱的高手不多,離淺予擅用蠱蟲,手法雖然詭秘,但畢竟還是少了點火候,除此之外就是術營,當年爲了解開黑水河畔仙女觀的藥人秘密,的确曾有人細心鑽研過蠱蟲之術,李落對此一向不加幹涉,所以術營破解了藥人的秘密,但是他亦下令不許術營煉制藥人,違令者斬。術營裏有精通蠱蟲的高手,但說蠱術卻差得遠,除非被下蠱的人心甘情願吃下去。再有就是當初在骨雅時爲解妖霧之秘,宋家不遠萬裏借來一個用蠱高手,不過他們隻是見過幾次面而已,想給他無聲無息的下毒,約莫這世上還沒有那麽駭人聽聞的技藝。
那還能是誰向自己下過蠱?
“王爺還記得當年你剛入揚南城的場景嗎?”
話音剛落,一副畫面忽然從他腦海中劃過,猛吸了一口氣,緩緩問道:“莫非是當年我進城時路上發生的事?”
“呵呵,看來王爺懷疑過。”
他當然懷疑過,初入揚南城,路上有老妪口呼南王盛德,将自家售賣的一筐水靈果送給了前去迎接李落進城的宋崖餘,南王麾下将士當場試毒,又有朱智先吃了幾顆,後來李落當着揚南城百姓的面,也不得不嘗了嘗,再之後就是南王和他手下謀士武将把那些水靈果分食幹淨。這件事李落不是沒有懷疑過,也曾疑心那些水靈果之中會否有人動手腳,但是諸人先後次序雜亂無章,誰先誰後本無定數,思前想後也不覺有人能料敵至此,也就沒有再放在心上。如今唐老太太提起,看似當年之事不會那麽簡單。
“那果子裏有蠱毒。”
李落猛地一挑眉毛,若有所思:“莫非那老妪……”
“老妪隻是尋常老妪,并無不妥。”
“當年之事前輩怎會知曉的這麽清楚?”
“呵呵,因爲那件事是有人相求,老身替他們算的。”
“算?如何算?”
唐老太太沒有回答,而是說了另外一件事:“按理說王爺中的蠱毒應該早已毒發,但是唐家眼線卻從來沒有探知王爺有過解毒或是中毒發作之事發生,這也是老身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難道說當年那人并沒有在水靈果中下毒?”
李落冷哂一笑:“如此看來前輩想殺我由來已久,惦記我這顆腦袋的人不少,隻不過沒想到唐家也是其一。”
“各爲其主,立場不同,王爺若是怨老身,老身也無話可說。”
“所以現在是前輩,或是唐家有求于我,前輩才會将當年之事如實相告麽?”李落冷笑道。唐糖惶恐地看着他和奶奶,生怕兩個人又吵起來。
“王爺還是如此咄咄逼人。”唐老太太苦笑道。
“别人要殺我,難道我還須得笑臉相迎不成?夢覺兄和小糖同我有交情,但是唐家沒有,前輩可是覺得我不敢動你們唐家?”
唐老太太臉上沒有異色,隻是歎了一口氣,神色複雜難明,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
“我這人心眼小,記仇得很,所以不管過了多久,我還是一樣會斬了宋崖餘的人頭。”言外之意較之宋家,唐家的萬樓城似乎還不如揚南城。
“王爺這是在威脅老身。”
李落沉默一息,忽地灑然一笑:“是我着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