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無用,既來之則安之,他們沒殺我們,自是說我們還有用處,那就一時半刻死不了,再者說了,擔心若能叫我們出去,無妨多擔心一會。”
男子語塞,過了半晌才說:“木兄弟好豁達的心思。”
李落微微一笑,是不是豁達暫且不論,但是如果今日還不見大甘官府的人出面,那周清歡這初陽州副總捕的名頭可就是徒有其表。這個隐蔽的渡口是妖禍中人在東府最後的落腳地,一旦入海,茫茫萬裏,再要找到難于登天。若是官府要釣大魚,今天也是最後的機會,遠的不說,登船前李落看到了人群中的無鞘劍,一襲黑衣,遠遠一瞥就能感受到逼人的劍氣,就算不及冷冰,隻怕也未必會差多少。他身邊那個怯生生的女子就是彩蝶吧,隔遠了看不清長相,不過論身段似乎還不如蘇茵茵,可惜了,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終究沒有好下場。
李落閉上眼睛打盹,過了片刻,又有一些人被關了進來,再之後那扇艙門就沒有再打開過。船艙裏八成的監牢都有關押被擄來的男女,皆爲青壯,偶爾有年紀小些的,也是女子,鮮少見上了年紀的人。若是這三艘海船每艘都有這麽多人,算下來怕是有近百之多,如此大的人口失蹤,如果東府的官衙還沒有覺察到,那委實有些說不過去。
此行妖禍諸人亦在賭了,難怪有暗子回傳消息,此次妖禍擄人之後便再也不踏足大甘地界,原是想幹一筆大的,一勞永逸。不過李落卻也知道人心最是善變,如果妖禍禍害東府百姓前後數百年之久,那麽決計不會這麽輕而易舉的罷手,這一次滿載而歸,終究會有卷土重來的那一天,心貪了,就很難再有淡然的時候。
船有移動的迹象,艙中諸人皆是失聲驚呼,有女子絕望的痛哭流涕,還有的一線希望也随着這一聲船響付之東流,李落也不禁有些嘀咕,難不成周清歡的後手還在更遠的海上。好在船隻是動了一下,而後便停了下來,似是海面起風,颠簸了一下。
又等了半刻,李落盤算着渡口的人應該都上了船,船未動,或許是渡口生變,或許另有蹊跷,但是待在船艙裏恐怕不是長久之計,萬一沉船,豈不是冤得慌。
李落看着對面的玉清真人,摸了摸鼻尖,問道:“要不我出去看看?”
玉清真人擡了擡眼皮,輕哼一聲。方才和李落說話的男子一臉震驚,“木兄弟,你能出去!?”
李落輕輕一笑,解下外衣,擦了擦船艙裏凝出的水珠,将衣裳打濕,随後挽在兩根熟銅欄杆上,探手伸出監牢之外,微微一招,便見靠在牆壁上那一根原本是責打關押人犯的木棍淩空飛了過來,穩穩落入掌中。船艙中傳出齊齊一聲驚呼,這種手段除了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尋常江湖客聞所未聞,更别說尋常人家。玉清真人亦是失色,早前曾聽卓城的江湖道宗師高手偶然提起,傳聞這位王爺能施展江湖上已成絕響的絕學擒龍引鳳,她隻當是無稽之談,眼前這一幕卻叫她心生寒意,當初還曾想借助景餘瓊的身份逼宮于他,如今想來當真是不自量力,别說冷冰,單是一個他恐怕窮極玉劍宮都未必是對手,據說隐在他身後的紅塵宮嫡傳弟子谷梁淚武功更加了得。玉清真人擦了一把冷汗,幸虧當初他是遣巡檢司的官吏前來叙案,以理服人,若非如此,真要惹上他,别說一個玉劍宮,十個玉劍宮都擋不住。
就在她暗自慶幸之際,李落已拽開銅杆,從監牢中鑽了出來,回頭看着牢房裏蠢蠢欲動的衆人,和聲說道:“你們先等一等,我去上頭看看,如果沒有意外,渡口的人已被初陽州捕快絆住手腳,不能開船,這幾艘船上也有官府的人手,稍安勿躁,若是貿然出去,恐怕有性命之憂。”
“你沒有中毒?”此間囚徒之中也有東府江湖道上的高手,見狀沉聲問道。
“僥幸而已。”
“那你是官府的捕快?”
“算是吧。”李落溫顔一笑,擺了擺手,又向玉清真人颔首一禮,悄然去到艙門前。或許是妖禍中人自覺銷魂散萬無一失,這船艙裏竟然沒有留人看守,李落輕而易舉地走到門前,側耳聽了聽,外頭聲音有些雜亂,不時有人來回奔走,略顯雜亂。左右瞧了瞧,剛好船艙裏有幾件破衣裳,李落取了一件披在身上,忍着刺鼻的黴味,待門外無人之後挑開門栓,小心看了一眼,見門外無人,閃身出了船艙,随手再将艙門關好。
舢闆上果然亂了,不少人站在船舷眺望渡口,李落擡頭一看,輕輕一笑,周清歡果然沒有錯過這個一網打盡的機會,岸上捕快和東府武林道的高手将渡口團團圍住,還有些進退有序,三兩自成陣勢,多半是胡斐然從軍中借來的高手相助,圍攻妖禍中人。人群中有兩柄劍最爲顯眼,一柄黑沉,一柄青幽,不消說自然是無鞘劍和冷冰,隻是他二人的風頭卻被一個白衣人影掩去了不少風華,但見她如行雲流水,漫步人群當中,但凡出手,便有人應招而倒,一路走來,鮮有一合之将,而且隻傷人,不殺人,不溫不火,卻又難以抵擋。
李落輕輕吐了一口氣,胸中頗有自豪之意,若是日後行走江湖,好叫自己好好的狐假虎威一番。
他旁若無人地走到船舷處,混入人群遠遠張望,或許是太過自然,身旁竟無人發現多了一個陌生人,不過一進一退暗藏章法,用的是當年李緣夕交給他的法子,名喚掩目捕雀,原本用的隻是磕磕絆絆。